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

十分钟……

浅井忽然意识到，这身体不眨眼睛，竟能撑那么长时间。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不是能坚持久，而是根本合不上。

或许是在单位变成分钟后，眼睛就不受浅井控制了——他能灵活自如地闭合右眼，但左眼却无能为力。

不过说起来，无论身体有何异样，自己的灵魂依旧能做到独立思考……像和蜘蛛对视时，以及当下。

这算不算是一种特殊之处？

可惜没有能做比较的对照组和实验组，这抹大胆的想法只能和其他古灵精怪的灵感一样，化作浪花，被浅井滔滔不绝地思绪洪流，裹挟着消失不见。

就在他再也坚持不了的下一刻，异变突生。

眼睛因长时间睁眼的胀涩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眼睛变得毫无知觉——浅井眼前的世界，陡然间变得天旋地转。

虽然自从被蜘蛛拨动灵魂后，他就一直是这种感觉——只是现在感觉更加强烈。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世界发生偏转”和“世界发生反转”的差别。

……总感觉变得更差了有木有！

浅井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不该轻易相信风户京介提出的主意。

可落得这份境地，注定不能怪责旁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无知而愚昧，非要往天花板上看那么一眼。

可自己当时也不知道心底的声音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来自蜘蛛啊……

在有鬼怪的世界里一无所知或是全知全能，都能有不错的体验。

但浅井无疑是尴尬地夹在二者中间——意识到鬼的存在，但对另一个世界懵懵懂懂。

纷乱的思绪成功分散浅井的注意力，让他得以对眼下奇异诡谲的一幕保持冷静。

霎时间，世界颠倒又再度翻转，浅井左眼所见之物，皆是蒙上一层轻薄的雾纱，如此朦胧，却又清晰可见。

而他的右眼则是彻底失明，只能看到深沉的黑。

一阵血红的雾气从眼前飘过，朝前方飘去——这些雾气正是被浅井右眼吸收的怨气，现在从失明的右眼里飘出。

怨气凝结成雾，缓缓向前飘，最后尽数附着在玩具橱柜里的某个玩具上。

这玩具，浅井印象深刻——不光是因为这小熊玩偶，是压着一众有用报纸和酒吧传单的玩具，更是因为……

在此刻灰蒙蒙的世界之中，它是浅井目之所见里，唯一外形散发淡淡白色荧光的物体。

血色怨气尽数钻入小熊玩偶的体内，黑色的纽扣型眼睛闪烁着更为猛烈的光亮。

浅井眼睁睁看着布偶熊像久睡初醒的人活动躯体，扭动短小粗壮的四肢，似乎是在学人在伸懒腰。

它轻轻一跳，来到地面，迈动小短腿，一步步走到浅井的面前。

浅井：“……”

似曾相识的感觉流窜在身体上下，他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一如此前被蜘蛛凝视后的状态。

……你们这些手脚，出门的时候不是很活跃、很喜欢表现自己吗？怎么现在就开始装死了？

浅井心中闪过一丝怒其不争的意味，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在酒吧做的那个梦——

在支离破碎的梦里，死亡令他的灵魂分裂，最后只剩下现在。

诡异的体验让浅井对这些控制自己身体的意识有了猜想——他们其实都是自己……或者说曾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只不过他们是在梦里体验到死亡，由此所属的灵魂脱落，有了自我意识……而自己则是灵魂的主导者。

类似于伏地魔那样的灵魂分裂……只是自己是无意识的状态下自行分裂——大概是某种保护机制？

这么说的话，灵魂部分缺失的自己不就和那些被蜘蛛狩猎的家伙一样吗？

看来自己是真的疯了……

不等浅井思考出什么富有灵学含义的哲理，小熊玩偶突然跳起来，伸手重重往自己的脑袋砸下。

身体毫无感知，灵魂却如遭重击。

浅井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又一次恢复了完美无瑕的状态，身体里不和谐的声音也尽数消失不见。

小熊玩偶？

玩偶站在瘫坐在地的浅井面前，它小手弯曲，向浅井敬礼，配上脸上的笑容，像是在向浅井问好。

而后，它翻出浅井放在房间里的银白色手提箱，将其打开，把里面的十来瓶试剂小心翼翼地拿出放在地上，似乎是在对待什么至关重要的宝物。

接着，它躺进行李箱，用残存在箱里的传单为自己搭了个小窝，然后躺下，不再动弹。

“……”

浅井默默朝手提箱看去，看到的是毫无生机的布偶。

鼓鼓囊囊的身子，简单的配色……除去颜色不同外，简直和布偶熊校长是亲戚。

“保持不眨眼的状态直到坚持不住，会进入某种状态……暂且称之为灵视好了；

开启灵视会把寄存在右眼里的怨气释放，被玩偶吸收后，它会恢复活力，进而帮助自己修正灵魂……”

浅井喃喃自语，将刚刚发生的事迅速描述了一遍：“之后能量耗尽，变回普通玩偶……”

梳理完事件后，问题接踵而来——

首先是眼睛，两只眼睛的功能似乎各不相同：

右眼在遭遇命案时会发疼，并吸收怨气，能见鬼魂……

左眼只需长期睁眼即可发动，使用过程中右眼处于失明，但可以释放怨气……

而怨气的功能之一，是给玩偶充能，使之恢复活性，并掌握超自然的力量——这么一想，或许左右眼的功能相辅相成。

浅井根据平日里饱读的漫画影视剧做出猜测：

右眼从鬼魂身上提取怨气，加工后进行贮存；而左眼则是使用怨气，此外还能看见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散发荧光的小熊玩偶。

至于见到蜘蛛？那应该是例外……结合那时出现在心底的声音，这或许是蜘蛛怪物独特的狩猎方式——

即通过伪装人的心声、直觉的方式，使人与其产生联系，无法反抗……

但右眼吸取怨气过程中的发疼，能让自己恢复意识——也得亏如此，否则自己早被蜘蛛缠成，挂在天花板的蛛网上了。

至于布偶的来历，还有手提箱、药剂的用处，浅井毫无头绪。

说不定，能够拆开来看看——

冒出这一想法的同时，浅井又感到了四面八方视线传达而来的冷意。

其中的主力军就是手提箱的布偶。

“……开玩笑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对你下手呢~”浅井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能不能听到，他从床上又拿了些杂物给布偶装饰手提箱的内部空间。

从它不仅没对自己下手，反而还救自己一命来看……至少也是个中立单位。

沟通交流应该不成问题……从对方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自己来看，此前虽然没法动弹，但它能对外界有所感应。

想来，只有让布偶先恢复活力再与它好好聊聊了。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得让它吸收怨气——得有怨气，就得靠近尸体，借助右眼的威能，从鬼魂身上提取。

有尸体就得有人死……而米花町的死人，九成九都是他杀。

要想遇到命案，跟柯南勾肩搭背无疑是效率最高——可问题是，柯南赶到现场会让鬼魂消失。

如果右眼发疼是吸收怨气的表现形式，那么柯南的到来则会终止这一进程。

难不成柯南的死神体质不是说着玩儿的？

浅井思索——自己首先得接近柯南，以便遇到命案；而后在柯南靠近尸体前，将他踢出案发现场，尽可能多地吸收怨气……

浅井把左眼闭上，一阵强烈的晕眩感随之而来，喘息片刻后，周围诡谲的气息尽数散去。

原本眼中灰蒙蒙的场景恢复正常，失明的右眼也重新接触光明。

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但浅井实在没法继续坚持————开启灵视相当耗费精力，何况长时间的折腾，让他身心都相当疲惫。

浑浑噩噩的浅井难以支撑，扑通一下倒在床上陷入沉眠。

“……”

睡不着。

灵魂和躯体倦怠无比，但却难以安息……浅井起身，看向手提箱旁的十来瓶药剂。

镇静剂，份量经风户京介特别调制。

神色微微变化，浅井走近，挑出时效最长的药剂，将其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