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孽缘情仇,哈城孤...
李援朝是哈城市委书记,同时还兼着省委副书记,在省委常委里的位置仅在书记张克来和省长宋义之下,两位大佬发完言就该轮到他讲话。李援朝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要说的话,只顿了一会儿的功夫,一旁副省长宫振新已抢着说道:“援朝同志不想说,那我就讲两句。”李援朝只好微微一笑,说就请宫副省长先说两句吧。心里暗道:这个宫振新未免有些过于迫不及待,是否是因为他已经得到某方面的暗示了?
宫振新道:“结合这起事故,我来说一说深化改革和打黑除恶工作中发生的一些现象,援朝书记来了以后,经济改革工作成效显著,但也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一些社会矛盾,下岗分流的职工,社会闲散人员是制造这些矛盾的主要人群,这也间接造成了哈城社会治安混乱的印象,打黑除恶工作是为了营造稳定良好的投资环境,针对和打击的目标是那些对社会治安危害较大的黑社会团伙,但如果打击面过大,就容易造成矫枉过正的后果,对一些下岗职工和守法商人造成伤害,从而导致社会矛盾的进一步激化,进而造成更多不可预知的”
“振新同志,你要注意你的言辞。”张克来挥手打断宫振新的话,严肃说道。李援朝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老狐狸这是借宫振新的嘴把话说出来,接下来还有更热闹的。果不其然,宫振新之后,张克来跳过李援朝,逐个点将,除组织部长严立新和副省长张文旭外,宣传部长马世远,省政法委书记孟繁茂,省委秘书长杨国胜,省纪委书记周象明都谈了些不利于李援朝的看法
夜幕降临,李虎丘静静的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那两封信。李援朝把信保持的那么完整,母亲的照片也被他那么看重,说明至少在他心里是装着母亲的。他为什么要抛弃母亲呢?李虎丘睡不着,翻身坐起来到书房。果断打开那个锁头,将李援朝的记事本拿出来看。打开第一页注意到每个本子的第一页上都写着年份。李虎丘直接翻出标记着77年和78年的两本。
写着77年的那个本子里整篇都是关于思念和部队生活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对燕雨前的深切爱恋。李虎丘看的全神贯注,翻到78年那个本子时忽然注意到一月到五月整整空了五个月。在第六月的第一页上,李援朝这样写道:回到后方四个月了,今天终于可以动笔写字,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她写封信,虎丘应该已经出生了吧,这次调回去就接她们娘俩到身边李虎丘迅速翻到第二篇,并没有什么第二篇,只有一个清晰的撕扯痕迹,李虎丘接下来看到的字迹凌乱,内容混乱癫狂,尽是燕雨前三个字,偶尔间杂着李虎丘的名字,还有甚者是咒骂战争和越南鬼子的,语句错乱不堪,显示出他内心的痛苦挣扎。李虎丘不禁猜想,会是什么样的打击能把李援朝这样的人物刺激成这样呢?
再往后的年份里,他记录的都是些关于他在部队的生活,直到八六年他转业到地方任县委书记,从那之后写的全是些做官的心得随笔,李虎丘没兴趣再看下去。他合上本子,答案跟他想像的略有差别,李援朝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依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阶段他负伤了,伤愈之后性情大变,一心扑在事业官场上,单身到现在。
李虎丘没能证明李援朝就是个忘情负义之辈,同样也不能完全证明李援朝确有难言之隐,不得已才抛弃母亲的理由。张曼丽的案子已经定下调子,李虎丘最大的担忧已有着落,他渴望回到骄傲自由的生活中去,就像被关进动物园的雄鹰渴望蓝天一样。可惜,李援朝的记事本里没给他这个借口。
夜静如水,李虎丘坐在书桌前凝神思考。李援朝现在正陷入困局,自己如果在此时离开他去寻找母亲,对他无疑是雪上加霜的打击。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暂时陪着他共渡难关。该从哪里入手呢?关于宋三勾结官府的事情,没人比李虎丘更清楚,当初就是他的一句勾结各种经略相公提醒了宋三。李虎丘忽然想到了鹤鸣图,是否宋三也会有这么一个专门用来要挟自保的东西呢?如果有,自己把那东西弄到手交给李援朝,足以还了他的人情。
家里只有小燕子,李虎丘一时走不开,他想到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朝一夕,宋三有没有这东西还在两可之间。还是等李援朝忙过爆炸事故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次日一大早,李虎丘刚练完功江静波就到了。早饭后,二人先一起送小燕子去了幼儿园,接着江静波领着李虎丘来到哈三中高中部。插班生李虎丘将在今天正式入学。
哈三中是省重点,建校历史悠久,其高中部是目前黑省内教学水平最高、高考升学率、重点大学录取率最高的学校。作为市委书记的儿子,李虎丘插班的班级也是年组平均成绩最好的班级。班主任姓金,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老年妇女。据江静波介绍,此老太太在黑省教育界颇有声望,是为数不多的获得过特级教师荣誉称号的高中老师之一。
李虎丘从她的表情里就不难看出这小老太太不喜欢自己。李虎丘完全能理解她的情绪,甚至有点小钦佩。这年月面对高干子女还能挺直脊梁保持师道尊严的老师已经难得一见。李虎丘虽不以高干子女自居,但也没矫情到不清楚李援朝儿子这五个字的份量的程度。他自知自己就是那臭了一锅汤的老鼠屎,所以在金老师面前表现的很温顺,谦恭有礼。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不学无术的干部子女。江静波千叮咛万嘱咐后离开了,把李虎丘正式交给金老师。
新生入班,照例要在全班面前自我介绍一下,李虎丘跟着金老师来到讲台前,暗自寻思,这自我介绍大约跟江湖道腕儿是一个道理。他举手抱拳道:“各位好,在下李虎丘初到贵码头,言不及手不到,有不当之处还需各位多多指点。”全班哄堂大笑。连本想生气的金老师都一时没能忍俊。
李虎丘隐隐猜到自己闹了笑话,但他并不觉得如何尴尬,这些学生在他眼中就是群天真的孩子,自己这个江湖土鳖说的话不符合学生的身份,他们听着有趣也是正常现象。但李虎丘也只学了这一种自我介绍的方式,再深层次的那就要过手对切口了。
金老师收敛笑容,道:“李虎丘同学之前没有上过学,基础要比你们差一些,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的同学,是咱们这个班集体的一员,我希望你们大家不要因此笑话他,要多帮助他,李虎丘你自己也要多努力,多跟大家学习,有不懂不会的要多问多思考,尽可能的多学到一些知识,吴哲,你跟李虎丘今后组成一个学习小组,作为班长你要多帮助他。”
吴哲站起答了声是,走过来领着李虎丘坐到他身边的座位。
一只已经在天空翱翔过,早学会了捕食本领的少年鹰王,就这样被混进了众多品学兼优的家禽当中。
李虎丘浑浑噩噩在教室中坐了一上午,只金老太太的语文课听进去一点点。邹忌讽齐王纳谏,若论对这篇文章的字意理解和文学体裁的理解,李虎丘肯定是这个班里最后一名。但若是比较谁对这篇文章的意义认识更深,李虎丘当仁不让,整个班里连金老太太算上无出其右。这就是一个正确分辨马屁和谎言的小故事,久在诡谲江湖厮混的李虎丘对此深以为然。他最明白立场和地位决定人讲话方式态度不同的道理。江湖倾轧中如不能正确认知自我和社会和他人的关系,迟早跟郝瘸子一样死的糊里糊涂。在这点上并不能体现李虎丘有多强于彼的智慧,毕竟学生们距离他这个学以致用的境界还隔着一扇学校大门。
午间休息的时候,好奇心导致正在用午餐的李虎丘遭到了围观。应届的高中生们普遍比李虎丘小一岁,加上李虎丘脸上的江湖色浓了些,看上去就更显得比这些学生老成。他自从认了李援朝,就没闲着,也没时间给自己添两件适合学生穿的衣服。因此在穿着打扮上他跟其他学生也有所区别。他身上穿的是那些社会老油子们爱穿的,在学生眼中土了吧唧的夹克服。这么一个穿着古怪老土,并且还没上过学的学生被丢进这个集体里,所能引发的好奇心会有多盛可想而知。这就好比把一只野傲不逊的雄鹰,扔进一群无知的驯化好的鸟群中。怎么看他都觉得又丑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