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
早晨，阳光透过顶部玻璃，把亭子照得彻亮。
江寂野要醒未醒，下意识伸臂膀，去抱身旁的人。抱了个空，睁开眼，发现，陆蔓已不在亭中。
他坐起，掀开被子，捞过自己散落的衣服，穿上，步出亭子，朝开着的屋门的走。
上台阶，踏进门，款步踱到画室门旁。
不出所料，陆蔓又在画画了。
这个人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牵唇角，走向陆蔓，俯身，在她发顶印上一个吻：“很晚才睡，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就起来画画，不累？”
“有灵感，得画下来。”陆蔓画笔飞舞着。
江寂野笑：“又有灵感了？”
他看向画，看到的是一幅狂乱又迷乱的画面，幽暗的黑色和深邃的蓝色缠绕交织，仿若在流转，笔触形成了流转的波纹，波纹间是扭曲形变的明亮黄色，奇诡且耀目。
“画的是什么？”江寂野转脸，问陆蔓。
“星空。”陆蔓顿笔，回答江寂野。
江寂野再度看向画，明白了，那耀目的黄色是星星，还是在摇曳晃动的星星。
“摇动的星星吗？”江寂野勾唇，他想起了昨晚和陆蔓在亭中热烈的相拥，也想起在相拥时，陆蔓仰头望着星空的图景，他悠悠道，“原来，在我们亲热时，你眼中的星空，是这个样子的。感觉……很奇妙。”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是挺奇妙的。”陆蔓看看画，又仰头，看着江寂野，说。
江寂野和陆蔓对视，忽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他一把抱起陆蔓，坐上画凳，像昨夜一样，把她搁在自己腿上，和她面对面，唇贴近她的唇，似触非触地蹭她，低而又沈的声音，对她道：“我们，要不要再重温一下昨晚。”
陆蔓忙移开手上画笔：“小心颜料把你衣服弄脏。”
“弄脏就弄脏吧，没关系。”江寂野说着话，手覆在她后腰，压她离自己更近，指尖挑开她的衣摆。
陆蔓用没拿画笔的那只手，抵在他胸膛，眼睫轻掀，勾了他一眼，道：“在画画呢，别捣乱。”
江寂野凝着她的眼眸，似笑非笑，贴上她的唇：“你画画的时候，我从没捣过乱。不过，偶尔，我也是想捣一次乱的。”
话音落下，江寂野就把一个深吻送进了陆蔓唇间。
吻还在蔓延，从陆蔓的唇，延向她的颈，她的锁骨，她的肩……
江寂野不想让陆蔓太劳累，很克制，虽想捣乱，但捣乱的程度也仅停留在亲吻。只不过，吻的时间比较长就是了。
停住亲吻，又抱了陆蔓一会儿，额头抵在她颈窝，平覆些了，问她：“饿没饿，我去做饭给你吃。”
“不继续捣乱了？”陆蔓道。
“想让我继续吗？”江寂野直起身，带笑，看着她。
“我想……”陆蔓说了两个字，故意断了句。
江寂野贴近她，气息灼烫：“你想？”
陆蔓手指点在他胸膛，轻轻推了他一下，接着说下去，说得一字一顿：“我想，先丶画丶画。”
江寂野握住陆蔓的手，笑了：“你故意的。”
陆蔓装傻：“故意什么？”
“故意说话大喘气。”
“嗯，我故意的。”陆蔓唇角也盈起了笑，眼尾挑起，“那，我还有句话没说呢。”
“什么？”
陆蔓靠向他耳畔，低语：“等我画完，你再来捣乱吧。”
江寂野楞了楞，侧过脸，鼻尖擦过她鼻尖，笑着说：“好，那我就，等你画完。”
帮陆蔓把乱掉的衣服整理好，抱她起身，平稳放她坐回画凳，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走出，做饭去了。
陆蔓看着江寂野背影，到他不见，才拾起地上的画笔，继续画画。
这幅画是下午画完的，陆蔓回卧室补了几小时眠，起身，去洗澡。
她刚洗完澡，坐在沙发办公的江寂野，也恰办完了公，走向陆蔓，帮她擦头发。
当然，头发一擦干，就接着开始捣乱了。
从沙发，直到卧室……
待醒来，陆蔓就又去了画室，画下那种天地倒转的感觉。
就这样，在接下来，她创作了一系列，名为《倒转》的作品。
太专注於画画，某天，她恍然发觉，这些天画的，加上过往完成的那些抽象画作，数量已足够同时办两场抽象绘画展。
打电话给顾逸航。
顾逸航兴冲冲地说，明天就过来找她，看画，聊展览事宜。
翌日，顾逸航早上出发，中午抵达的陆蔓家。
在陆蔓家门口停好车，顾逸航还没走下，就被惊到了。
有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这是陆蔓家吗？
才一段时间没来，就完全变了模样。
下车，步进院子，走过一条绿植依傍的小径，就到了石阶下。
看眼旁边剔透雅致的玻璃亭子，走上台阶，进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菜的香气。
陆蔓是刚吃过饭吗？
自己这来的不巧了，还想着一起去吃个午饭呢。
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呼唤陆蔓。
喊了几声，有两道回应，响了起来。
一个从画室传出，是陆蔓的声音，说的是“在这里”。而另一个，从厨房传出，说的是“谁来了”。
那是……男人的声音。
顾逸航怔住，目光投向厨房。
不多时，厨房的门被打开，而站在厨房门内的，是……
“江寂野？你怎么……”太惊讶，话一下塞住。
江寂野自然没有顾逸航的那份惊讶，说：“是你。找陆蔓？她在画室。”
顾逸航咽了口唾沫，把他的惊讶说完：“她在画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江寂野刚启唇，陆蔓步到了画室门口，招呼顾逸航：“我已经把要展出的画准备好了，你过来看。”
顾逸航看看陆蔓，再看看江寂野，再看陆蔓，跟着陆蔓进了画室。
江寂野则又关上厨房门，防止油烟跑出，回到流理台边，接着做菜。
陆蔓把分出的画，指给顾逸航：“这些画，是要展出的，做一个抽象专题。”又指了指新完成的那些幅，“这些，是我为了凑够数量，新画的，颜料还没干。拿去展，但还是不要售卖了。没干的画，卖给别人不太好。”
顾逸航看着若无其事，跟他说着话的陆蔓，等她一说完，急切地问：“你，和江寂野，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在你家啊。”
陆蔓掀眼睫，看顾逸航：“嗯？还没和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我们在一起了。”
“啊，在一起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今天，顾逸航一个惊讶接一个惊讶，此刻已经惊讶到无以覆加，“你没和我说过啊。我对你们的记忆，还停在北华那个饭局，你拒绝了江寂野，我以为你不喜欢江寂野，也感觉你和江寂野完全没戏了，那时，江寂野挺伤心，我还安慰他来着。是怎么，你们就在一起了，我这是错过了什么？”
“你问题好多。”陆蔓只言简意赅地回答重点问题，“我发现我其实喜欢他，就跟他在一起了。”
顾逸航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你喜欢他！能从你口中听到你喜欢一个人，不容易啊。”回想起来，“从我看到他能出入你那间禁区，我就感觉，你对他，可能不一样。”
“禁区？什么禁区？”
“就那间你总是关着的小房间。不让我进，却让江寂野进，这差别，不是很明显嘛。”
“是吗？”陆蔓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点。她那间不许他人进入的房间，却莫名地，只允许江寂野进入。
“好像是的。”陆蔓喃。
“可后来，你们又崩了。我就觉得，我那感觉，可能是错的。”顾逸航拍了下手，“没想到，竟然是对的。你对他，就是不一样。”
忽然变得认真，站在家人角度道，“不过，你们这在一起的，也有点太突然，太快了。不考察考验一番，再在一起啊。”
“考察考验？”陆蔓摇头，“没必要。喜欢就在一起，我这个人很……”
顾逸航接着陆蔓的话，说：“很果断。你不管做什么事，向来果断。”
陆蔓纠正他：“果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惜福。”
看了顾逸航一眼，随后，转向架子顶端，爸爸的那幅风景画，出了片刻神，自语般地道，“永远不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个先来。我选择，珍惜眼前。”
声音低低的，轻轻的，但顾逸航也听到了，缓慢点了点头，说道：“嗯，应该珍惜眼前。”
深切看着陆蔓，“你终於有喜欢的人了，我很为你开心。我希望你能快乐和幸福。你本就应该是快乐，和幸福的。”
顾逸航喉头忽然有些哽，如果没有发生那些变故，现在的陆蔓，会依然是那个爱笑的，甜美的小女孩。
只可惜……唉……
他不想再说下去，不想勾起陆蔓的心伤，语调传回轻松，岔开话题，说道，“更让我开心的是，你要开始赚钱了。那咱们就一起好好搞钱，并且向着理想进发，开画廊。”
说到画廊，陆蔓把自己的具体想法，以及目前进程和未来规划，又和顾逸航详细说了一番。先前，只在电话中，粗略和他提过。
听完陆蔓的话，顾逸航只有四个字：“赞同。支持。”
而达成这些的前提是，搞钱。
除了努力卖画，顾逸航还道：“你得注意经营一下你的微博。保有名气，才能保有市场，良性循坏。你想想，你不怎么发博，都有二十多万自来粉，好好经营的话，得有多少粉丝。”
知道陆蔓不擅长这些，他补充，“其实，你简单拍一下你的画或者画展，发出去就行了。不要求你每天发，一周发个两三条，就可以。”
现在的陆蔓，一年都发不了两三条。要求她一周发两三条，怕她做不到，顾逸航又说：“你要实在懒得发，我来帮你发。”
陆蔓也的确做不到一周发两三条，听顾逸航这么说，点头应允，把她的微博交给顾逸航打理，也作为将来画廊建成后的工作微博。
得到陆蔓的答覆，顾逸航这才认真看画。
他对陆蔓的画很有信心：“我明天派车来拉走，尽快备展，尽快开卖。”
“好。”陆蔓应。
顾逸航又和陆蔓聊了些画展事宜，工作方面的事，就算聊完了，回到私事，顾逸航说道：“蔓，以后，要是江寂野敢对你不好的话，你就告诉我，我来替你撑腰，找他算账。”
江寂野做好了饭，刚走出厨房，就听到了顾逸航的这句话。
他站在画室门边，勾起了唇：“找谁算账？”
顾逸航僵了下，转向门口：“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是啊，不然还听不到你在说我呢。”
“我只是假设，如果你对我家陆蔓不好的情况。”
“我不会对陆蔓不好。不会给你找我算账的机会的。”江寂野走向陆蔓，揽住了陆蔓的肩，“还有，是我家的。”
说着话，朝陆蔓温柔微笑，满眼都是她。
顾逸航摆手：“哎呀，你家的，你家的。小气吧啦的。”
“饭做好了？”陆蔓问江寂野。
“做好，可以吃了。你想在哪里吃？客厅，画室，还是亭子？”
“亭子里吧。”
“好。”抚了抚陆蔓，“我去往亭子里端。”
“我跟你一起。”
两人往外走。
顾逸航赶忙跟上，伸长脖子，问：“你们中午要吃什么？能不能带我一个？”
“不能。”江寂野转头，看顾逸航，“刚才，是谁说我小气的。”
顾逸航：“……没，没说你小气。我一直觉得你最大气了，人也特别好，做饭还特别好吃。厨艺也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你……”
顾逸航还想继续说下去，江寂野打断他：“逗你的，让你吃。你别再说下去了，还是省些力气吃饭吧。”
“我就说呢，你这人就是外表看起来冷冰冰，实际上，人很不错的。嗯……你跟陆蔓，你俩其实挺像的，都是嘴硬心软型的人。”
顾逸航笑着，说着，跟上两人，一起端菜。
很丰盛可口的一顿午餐，在玻璃亭中，边看风景边吃，更添了风味，顾逸航吃了个大快朵颐。
空腹而来，满载而归。
第二天，顾逸航来搬画，顺便又蹭了顿午饭，同样满载而归。
到了该布展的时候，陆蔓也过去了，北华市和海亭市两边跑，亲自参与布置这两场的画展。
画展很成功，每天都人流云集，有意买画的人也很多。
还有人看上了《倒转》那一系列的画，想要购买。顾逸航告诉对方，这一系列是新完成没多久的，颜料还没干透。对方也不介意，仍然想买。
顾逸航说真没法卖，让他留下联系方式，等画干透，会打电话给他，他有优先购买权。
这人之后，也有不少人同样想买这些没干的画。
顾逸航笑着应付每一个人，他太开心了，陆蔓的画越抢手，他就越开心。
办展和卖画之馀，他也积极地发文发图片，运营陆蔓的微博，没几天，就吸了不少粉。
这些事，顾逸航做得得心应手。
陆蔓不擅长这些，把擅长的事交给擅长的人去做，她就回到榆林市，去做她自己该做的事去了。
去看她先前看中的那几块地，权衡之后，选了最合适的一块，谈了下来。
之后，她就整日在家思索和涂画，更为细致全面地构思画廊的设计。
这些天，江寂野并不在榆林，他忙他的工作去了，还出了趟差，等他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捧着个素描本画图的陆蔓。
放下行李，走向沙发，挨着陆蔓坐下，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抱住她，气息洒在她耳边，低声问：“又在画什么呢，那么专心。”
“你回来了。”陆蔓歪身，靠进他胸膛，扬起本子，给他看，“在设计画廊。”
江寂野看向本子：“要自己设计？”板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了个吻，蹭着她的鼻尖，轻笑着说，“怎么不交给我，让我帮你设计。”
陆蔓掀眼睫，看着他，跟他玩笑说：“你帮我设计？可是，我请不起像你这么一位，知名建筑设计师，该怎么办？”
江寂野顺着她的玩笑说：“我这么一位建筑设计师，收费也不是很贵的，尤其对你，我可以给你……打丶折。”
“打折我也请不起。”指尖勾江寂野的西服衣襟，“我很穷，没有钱。”
“没有钱？”垂眼睑，看向陆蔓勾着他衣襟的手，笑，“那……我不要钱了，我要点别的。”
“要什么？”陆蔓挑着眼锋，问。
江寂野作思索状，悠悠说道：“要……你。”
伴着那个“你”字，江寂野封堵住了陆蔓的唇。
淋漓的缠绵之后，江寂野拥着陆蔓，吻了吻她的发顶，道：“你把对画廊的设想和要求，都告诉我，我来帮你做一个完整的设计方案。”
“嗯，好。”陆蔓伏在江寂野胸膛，喘着气息，应。
江寂野抱住陆蔓，一只手抚她的背，另一只手拈着她的发丝，在指尖绕，过了阵，他又开口道：“正式开始做方案前，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
“是呀，旅行。”江寂野环紧了陆蔓的腰，“你一直忙画画，忙各种事情，不停歇地忙，很辛劳，该休个假了。”
“我觉得还好，不用休假。”陆蔓说。
“你呀，工作狂一个。不能只是工作，要学会享受生活。”
江寂野把她捞上来，让她的视线和自己平齐，柔声说，“就当是陪我，好不好？去旅行，同样也是去采风。不是要设计画廊嘛，我们趁旅行，去看看别人的画廊，学习一下别人的成熟经验。”
“采风……学习别人的经验……”
“是啊，不能只是闭门造车。”
陆蔓沈思片刻，点了头，问江寂野：“去哪里？”
江寂野绽开笑，问陆蔓：“你有没有特别想旅行的地方？”
陆蔓摇头，她对旅行并不热衷。
开车，四处游晃远行，也只是为写生。
不写生，她只会在家，在画室呆着。
江寂野碰了碰陆蔓额头：“那，我们去巴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