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便宜坊。
现如今的便宜坊虽然从外面来看仍旧是一切如常,可是在内部,几乎一切都已经是停摆状态。
首先是联络,在经历了那一晚的事情,以及和贺远通过了电话之后,安幼贞已经切断了所有现代联络方式。
电话不能用,电报机只留了一台小的还选择了封存,甚至连收音机也拔掉了电线。
除去必须要出去的詹森之外,安幼贞每天最多只允许三个人离开这里,而且时间必须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
一旦超过时间还未归来,就会被视作已经死亡或者叛逃,整个北平站都将启动最高级别的防备措施!
这个提议一开始是被赵凤婵、陶宗等处长强烈反对的,因为这么做就是在无端的升级事态!
哪怕不出任何事,就光是这个规定一发布出来,也会在北平站的内部造成很大的恐慌氛围。
在这个多事之秋,最怕的不就是外面还没乱,结果自己内部先乱起来了吗?
但,这是站长安幼贞的命令。在她拍案而起之后,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拒绝,只能是履行命令,将条例下发给了每一个人。
“你说咱们站长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这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不算完,现在还下达了这种命令。”
陶宗戳着面前饭碗里的大米饭,目光先后看向了杨守国和周耀金二人。
只不过这二人可不是从成都来的老班底,哪里敢回应陶宗的话,只能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闷着头继续扒拉起了饭。
见这二人没理会自己,陶宗也只能将目光转向了长条桌子的最后面。
“赵姐,你说我说的这话有没有道理?我就觉得咱们站长最近有些不太对劲……要不,咱们,咱们……”
陶宗的声音此刻有些迟疑,但是他想说什么,在场的几个处长科长全都知道。
无非就是大家联合起来一起提出抗议,这样虽然会冒着让北平站更加乱的风险,但只要成功就不会出现恶劣的后果,而且还能稳定住局势!
但,都不等陶宗的话说完,赵凤婵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声呵斥道:“陶宗,叫谁姐呢?你应该还比我大上两岁吧?”
“诶……是我不对。赵处长,我其实想说的是……”陶总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虽然级别一样,但赵凤婵和贺远的关系谁不知道啊?那必须得像对嫂子一样的对待啊!
“好了,你不用继续往下说了,我知道你想讲什么。但是我告诉你陶处长,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赵凤婵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是神色却是无比的坚决!
这一下反倒是瞬间让在场的人都不理解了。
“啊?赵处长,可是前几天……”陶宗张了张嘴,目中满都是不解。
那天在贺远打来电话之后的大堂里所爆发出的争吵,他们这些就在后院入口等着的人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啊。
赵凤婵当天的表现虽说不能直接等于和安幼贞撕破脸皮了,但二人也算是完全的对立了。
按理来说,现在自己提出要迫使安幼贞同意让权的做法,赵凤婵不应该是最支持的么?
可怎么赵凤婵不仅反对,而且态度还这么坚决了?
“一码归一码,之前的事情是我和站长个人之间的理念不合,但是作为一名军人,我对于上级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的!”
“我不会举报你今天的发言,但这纯粹是为了稳定局面,不想让北平站变得更乱。但你也不要再想这种事情,我个人也绝对不会答应。”
“几位,现如今我们虽然和外界断了联系,但大家都还活着不是吗?坚持,只要坚持咱们就能有希望!”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赵凤婵转身便走了出去,只剩下陶宗等人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个意思啊?”陶宗被怼得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神情已然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只是房间内的人要么在偷笑,要么面无表情,没人搭理的他也只能是自说自话的坐下来继续吃饭了。
“我看兴许是赵处长故意让站长这么闹,等闹大了没法收场了,那事情就对她有利了!”
……
陶宗因为尴尬在后面怎么嚼舌头赵凤婵并不知道,现如今的她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这些。
在和门房的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换上一身普通妇女衣服的她就立刻离开了便宜坊。
在围绕着灯市口大街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后,她这才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城南而去。
收获书店还是那个样子,小小的门口半开着房门,门口摆着两株应季的紫丁香,在这个破落的街道上有着一种十分特殊的阳光美感。
赵凤婵没有迟疑,给了车夫一块法币让他等在这里后,便直接进了书店里面。
“赵女士您来了,您要的汇文版周易我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在这里看,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
张清拿着鸡毛掸子从柜台里走了出来,面露微笑。
门口的两盆紫罗兰代表无事发生,鸡毛掸子拿在手里则代表这里面也没有外人。
赵凤婵立刻迈步往里面走去:“还是进去看吧。张同志你放心,我都确定过了,后面没有尾巴。”
二人很快就到了柜子后面的密室,张清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个信封交到了赵凤婵手中。
“赵同志,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弄到了。现在只要你在里面签字,虽然你还是国党的人,但同时也会是我们的线人。”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单线联络人,你的身份将会绝对保密。”张清十分郑重的沉声说道,同时也伸出了右手。
赵凤婵倒是显得很局促,匆忙和张清握了一下手之后,她便坐下来在文件上面签了字。
“好了张同志,现在既然我都是你真正的同志了,那你是不是可以按照咱们先前的约定,告诉我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我不希望北平站出事,同时也不希望北平的地下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