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单雄信此言,众人眼中皆是好奇之色,他们面面相觑之下,倒也没有犹豫,便是凑上前来查看。
然而,不看不知道,看到信中内容,众人皆是神色微变,有些始料未及。
虽然他们跟随单进,一路上也做过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他们真没有想到,单进竟然下定决心,要走上这条路。
那他们该如何决断?
王伯当恍了恍神,虽然他同样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便是说道:
“现如今,雄义受限于杨广,我们想要让雄义安然归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要岭南作乱,其他无法稳住局势,杨广也只能派遣雄义前来。”
这正是单进的计划。
此刻单进也不确定,杨广是否会让他回岭南。如果杨广不愿放他走,那单进就只能给自己创造机会了。
在此刻,山河也不好直接与杨广撕破脸,但他却可以借助单雄信等人,以及他在岭南的势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现如今杨广的主要目标,自然是尽快平定中原,将杨素镇压,以免造成更大的变故。
这个时候,如果岭南发生动乱,只会让杨广捉襟见肘。
在这种情况下,杨广必须派人镇压,他不可能熟视无睹。
因为如果放任岭南的乱局肆意发展,一旦波及江南,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到时候想要稳定下来,可没有这么简单。
或许,杨广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单进,但是除了单进之外,又有谁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
宇文成都或许是一个人选,但宇文成都作为杨广心腹,也是保障杨广安全的第一人选,当然不可能轻易调动。
甚至于,单进有着绝对的把握,就算杨广当真派遣宇文成都出战,前往平定岭南之乱,同样无法成功。
因为,此刻留在岭南的,可不只是单雄信等人,还有姜松和雄阔海。
或许雄阔海也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但姜松的战力,绝对不逊色于宇文成都。
哪怕如今,宇文成都的武艺,同样达到登峰造极,但比起姜松还是逊色了一些,在技艺这方面,姜松只逊色于单进一人。
只要姜松能够挡住宇文成都,其他人又何足挂齿,这场动乱只能持续下去。
到时候,哪怕杨广不愿意,也只能选择单进了。只要单进带人回归岭南,便是鱼入大海,鸟入青天,再也不受限制。
杨素叛乱能够走到哪一步,能够发展到何等程度,单进也无法确定。
毕竟在原本历史上并没有这一幕。
但是,他相信随着杨素拉开序幕,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揭竿而起。
或许杨广还有很多想法,没来得及付诸实施,但天下百姓,早已对他痛恨不已。
只是当初大隋强势,无人敢率先作乱,他们只能接受这命运。
可现在,已经有人带头,如果没有生路,他们只能放手一搏。
当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大隋的覆灭就再也无法阻拦了。
众人神色稍稍凝重,他们当然明白单进此举意味着什么。如果他们这样做了,便是造反,关乎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但是,这迟疑不过瞬息之间,因为聚集于此的众人,他们本就没有太多顾忌,他们和单进关系莫逆,岂能等闲视之?
他们在这里也不知道驽马杨广多少次了,无非是造反而已,又有何惧?
如果天下安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他们自然不会这样做。
可是现在,杨广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又穷兵黩武,大动干戈,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他们起兵,非但不是作乱,更是替天行道,扶危济困。
雄阔海目光炯炯,他率先说道:
“伯当说的没错,只要能让雄义安然归来,造反又算什么?
更何况,这昏君不做人事,真反了他,也没任何问题。到时候,定然让那昏君知道俺雄阔海的厉害!”
方才雄阔海只是有些意外罢了,等他反应过来,便是立刻做出决断。
对于雄阔海来说,他对杨广并没有任何好感,他本身就是绿林出身,乃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这些年没少和朝廷作对。
正因为他知道,当今大隋虽然看着安稳,却有着不少贪官污吏。
所以他不愿意委曲求全,与其忍气吞声,倒不如上山落草。
最起码逍遥自在。
但那,也是杨坚时期的事情了,杨坚治理天下,虽然不可避免有所缺漏,但他为政宽仁,又休养生息。
绝大多数地方都能保持稳定,百姓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直到杨广登基之后,便是开始营建洛阳,修建大运河,又屡次对外征战,大动干戈,天下百姓都为此受到影响。
别说此刻了,雄阔海之前就想过造反之事,但单进没有提及,他也没有开口。
如今倒是如愿以偿了。
在雄阔海说完之后,姜松则是显得颇为平静,他缓缓说道:
“既是雄义之事,姜某愿助一臂之力。”
以姜松的性格,他其实并不想要主动参与到这些事情,但既然是单进开口,姜松自然是不能熟视无睹的。
他朋友不多,自从与单进结识之后,姜松才发现,人生并不只是习武。
虽然姜松练枪,并非有人强迫,他自身也喜欢枪。不过,与众人结交,多了这些个朋友,亦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不就是造反吗,这又何足挂齿?
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或许尝试一番,也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姜松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因为单进不在,他的实力最强。
哪怕不是姜松做主,但他的实力,也能改变很多东西。这可是隋唐世界,个人的力量,足以横扫万军。
雄阔海与姜松说完,剩下的事情就简单来,单雄信和谢映登自无须多言,他们自然会无条件的支持单进。
这条路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冒险,但他们愿意尝试。
单雄信目光扫过,心中有些触动,莫名感觉豪气冲云,朗声说道:
“单某就代雄义多谢诸位兄弟了,接下来,先将大哥找来,确定如何行动。”
——
杨广自回师大隋之后,便是快马加鞭赶往虎牢关。
按照前线传来消息,杨素之子杨玄感,正亲自率领兵马,强攻虎牢。
这是中原门户,重要性毋庸置疑。如果杨素成功将之拿下,便能断绝河北前往中原道路。
倒也不是说,杨广就无路可走,但要绕行虎牢,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终于,大军距离虎牢关已经不远了。
杨广意气风发,他已经忘却了高句丽之事,对于杨广来说,他如今的首要目标已经变成了镇压杨素。
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背叛。
既然杨素胆敢造反,那他必然要让杨素付出代价,也让天下人知道,背叛他的代价。
杨广目光远眺,他已经能够看见虎牢关的轮廓,这让杨广一阵跃跃欲试。镇压杨素,就从此开始。
对于杨素之子杨玄感,杨广当然不会陌生,毕竟曾经杨素也是他的人,对他登基称帝帮助良多。
而这杨玄感,天生神力,勇武非常,也是一员非同小可的勇将。
等拿下了杨玄感,再收拾杨素也不迟。
正当杨广想着,接下来要如何破敌,如何镇压反贼的时候,派去前方打探消息的斥候,便是匆忙赶了回来。
见到杨广,斥候连忙行礼道:
“启禀陛下,虎牢关外不见敌军踪影,好像已经撤退了!”
此言一出,原本跃跃欲试的杨广顿时愣住了,他面露愕然之色,显得有些疑惑。
他都已经准备好全军出击了,现在告诉他,敌军已经撤了?
念及此处,杨广面带怒色道:
“什么?反贼怎么会撤退了,他们撤到何处去了,难道没有一点消息吗?”
斥候有些为难,但面对杨广的追问,他也不能不回答,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
“卑职不知,只是卑职到虎牢关外探查时,反贼已经不见了踪影。”
杨广一阵沉默,此事确实怪不了斥候。
这件事情让他有些难受,原本满腔怒意好不容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却又被堵了回去,他怎么可能好受?
短暂沉默后,杨广逐渐冷静下来,便是目视前方,沉声说道: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就算反贼撤退,他们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传令下去,大军向前,到虎牢关外!”
他打算亲自去看看。
随着杨广命令传出,大军很快赶到虎牢关,正如斥候之言,此刻的虎牢关很干净,不见敌军所在。
如果地面上还留着厮杀的痕迹,恐怕杨广真会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宇文化及则是适时说道:
“看来这些反贼,是被陛下吓破了胆,听闻陛下亲自领兵前来,根本不敢迎战!”
杨广点了点头,又看向虎牢关方向,也只能问问虎牢关中的尚师徒了。
实际上,在杨广统领大军出现在虎牢关外时,作为虎牢关总兵的尚师徒,便是得到了消息,正火急火燎的赶来。
过不多时,虎牢关关门大开,一人脚步飞快跑了出来,不敢有半分懈怠。
很快,此人便是冲到杨广之前,恭敬行礼道:
“末将尚师徒,拜见陛下!”
看到尚师徒,杨广轻轻点头,接着环顾四周,好奇问道:
“尚师徒,先前你不是令人传来消息,反贼正强攻虎牢关,怎么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听得此言,尚师徒连忙解释道:
“启禀陛下,反贼是昨日退兵的,如今看来,他们多半是得到消息,知道陛下领兵前来,这才仓皇撤退。”
杨广目光微微闪动,虽然他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人家抢在他之前撤离,纵然杨广有万般本事,亦是施展不开。
大军一路长途跋涉,好不容易赶到这里,杨广也不好继续逼近,便是下令道:
“也罢,那就暂且在虎牢关休整吧,朕倒要看看,杨素还有什么花样!”
反贼可以撤离,是因为虎牢关本就不在他们掌控之中。那如果杨广领兵杀到洛阳,杨素便是退无可退。
众将皆是领命。
人群中,单进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尚师徒一眼,这位大名鼎鼎的四宝大将,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
此前,单进和杨林征战沙场,只和魏文通接触过,却不曾见过尚师徒和新文礼。
大军暂且入城。
是夜,在虎牢关府衙中。
杨广坐于首位,前方群臣皆是肃然侍立,他目光看向尚师徒,正色道:
“尚爱卿,你镇守于虎牢关,与反贼多有交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虽然杨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拿下杨素了,但他终究没有贸然行动。
如今大军皆在虎牢关中,正好确定一下,接下来如何用兵。
面对杨广疑问,尚师徒稍作斟酌,并没有遮遮掩掩,便是拱手道:
“启禀陛下,自反贼起兵以来,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中原各地,除了潼关与虎牢两处关隘,其他地方皆已被拿下。
一方面,是因为反贼突然兴兵,各城兵马措手不及,毫无防备。等反应过来,想要抵挡敌军,已经为时晚矣。
而另一方面,便是反贼人多势众,他们多点作战,才能取得如此奇效。”
说到这里,杨广顿时皱起眉头,面露不忿之色,接着说道:
“反贼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此问一出,尚师徒顿时面露无奈之色,感叹道:
“以末将了解,如今反贼兵马,基本上都是当初修建洛阳的民夫。再加上杨玄感统领精锐,如今兵势非同小可。”
杨广嘴巴微张,不禁有些愕然,他确实没考虑这么多。自己为了营建洛阳,征召的百万民夫,反而成了杨素麾下兵马。
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就算杨广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也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见杨广面露狠色,冷声道:
“这些乱臣贼子,竟然投靠反贼,看来朕之前还是太过放任他们了。
但话说回来,如今开河之地,尚有百万民夫,此事也不能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