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小咖啡厅。
这家开在沧海院旁边的小咖啡厅被学生们诟病咖啡难喝点心难吃,但胜在环境还可以,僻静幽美,是情侣约会下课桌游的圣地,而且二十四小时营业。
一张四人桌。
黎问音硬着头皮看了看身边的尉迟权,又看了看对面的沈肆。
他们已经这样干坐着不说话五分钟了。
不干巴吗?也不来点吃的......
勇敢的黎问音决定主动破冰缓和一下气氛。
“三缺一啊,我再去摇一个人过来我们搓几把......”
说完她就起身准备逃了。
然后换来了尉迟权一个轻轻地含笑一瞥。
压迫感极强。
让黎问音猛地一下回忆起了自己犯事被关禁闭时他看自己的眼神。
黎问音乖乖地坐了回来,继续盯着桌上那杯基础招待的柠檬水。
通过即墨萱所言,黎问音知道沈肆在学生会评价并不好,他屡犯校规多次,代黑锅一业有助纣为虐一嫌,给学生会添了不少麻烦。
即墨萱也是想解决这件事,所以请求黎问音去做卧底调查那些特殊生,但是吧......好像还没告知尉迟权。
其实一开始即墨萱是想和高层所有人商讨完再来正式请求黎问音的,确定计划时间等等,黎问音自己觉得没必要。
一来反正她不是学生会成员,不需要那么多繁琐的流程,二来很难得即墨萱能主动拜托自己,她想尽快能给她成果。
不管是公事上还是私下和即墨萱的人情关系,黎问音都很乐意帮她的,想着牵扯多了也麻烦,不如直接走私下暗中行动,黎问音还能自由点自主行动。
所以就......没来得及告诉尉迟权。
执行的人是黎问音,既然黎问音决定要暗中行动,那么即墨萱就理所当然地把知情权交给黎问音,由黎问音自己决定可以告诉谁。
而黎问音,这一天一上完课就去找了邢蕊,找完邢蕊就去了不想努力社,回来就向即墨萱汇报。
她还没来得及知会尉迟权一声呢,就被他遇到了沈肆。
黎问音感觉这次真的很冤,她是身负重任,有特殊任务正当理由的,没准备暗搓搓搞事。
可是这场面怎么看,都像自己私下联系沈肆准备重拾旧业,搞个大的,祸乱校园,再创禁闭室搞事王奇迹。
尤其沈肆在学生会的风评特别不好。
可是当着沈肆的面,黎问音现在又不能开口说自己是即墨萱派去的卧底,她正事还没办完呢......
黎问音感觉自己百口莫辩,苦不堪言。
但是为了萱萱宝值得,嘿嘿她真的好可爱,被夸后明显就无措地呆住了,还真心想收自己为义妹呢。
黎问音刚偷着乐没一会儿,余光瞥到尉迟权平静的目光,又老实下来了。
现在赶紧想想怎么哄住这位。
——
沈肆意识到自己来的不巧了。
被关学生会禁闭的几次虽然轮不到会长亲自来审他,但他好歹也是学校学生,自然认识这位学生会长。
他大概看了看他们的座位和气氛。
以自己的经验来看,类似代当三时被不知情况的原配抓包现场。
金主......和金主夫?
金主夫原来这么有实力,看的沈肆更想牢牢把握住黎问音这位金主了。
沈肆开口解释:“她是我的金主。”
“卧槽你快闭嘴吧,”黎问音赶紧狡辩,“他、呃,我很感兴趣他们社团,今天刚认识的。”
说啥金主呢,这不坐实了要私下偷偷交易搞事吗,这和在警察面前暴露自己案底,在猫面前说自己是老鼠什么区别!
沈肆则不是很理解地看向她。
这种时候不就应该老实交代真实情况,避免被金主夫误解吗。
很明显,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我知道,”尉迟权简单笑了笑,客气有礼地说道,“听说过你的业务,这次也是吗?和她的交易?”
他开口后,沈肆感觉气氛意外的没那么焦灼,略一颔首,而后抬眸征求黎问音的意见,想询问可不可以说。
黎问音感觉自己不能动。
点头让他说那就完蛋了,摇头不让他说那就欲盖弥彰,更完蛋了。
聪明的黎问音打算自己主动招:“对......我委托他当我的保镖。”
“保镖啊。”尉迟权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下。
黎问音内心发虚,知道这个理由尉迟权不信。
首先她自己有实力,暂时不需要保镖,其次,她身边有虞知鸢裴元巫鸦老师等一堆人,需要保镖何必委托陌生的沈肆。
再说,保镖本来就是一个借口啊!
一个她卧底过去接近其他特殊生的借口啊!
现在只能赶紧让沈肆离开,和尉迟权解释清楚。
黎问音对沈肆挤了挤眼:“好了没你事了赶紧走吧。”
沈肆听话,准备起身了。
“别啊,我还没问完呢,”尉迟权出声,略带遗憾,“她给你多少?”
沈肆闻言,目光再次询问黎问音可不可以说。
这诡异的场景,黎问音硬着头皮再次不得不主动招:“一根珠光宝气草。”
尉迟权温柔笑了笑:“一座小金屋。”
“啊?不是,这草还有这别称呢?”黎问音惊讶。
“你不知道,就承诺给他了吗?”尉迟权忽然问。
黎问音哑然:“我......”
该死的珍稀魔草营销手段,草就草呗金屋什么金屋,多让人误会,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老板,我先告辞了,”沈肆起身离开,“祝今夜愉快。”
愉快什么愉快。
黎问音愤愤地瞪他。
营销珠光宝气草金屋的一巴掌,这家伙也得一巴掌。
——
好在沈肆终于走了,黎问音可以向尉迟权解释了。
她猛地转回来,一箩筐的话刚冲到嘴边,戛然而止。
尉迟权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眸光暗淡,微微低垂着眼帘,无端有些落寞神伤,轻轻靠了过来,凑到一半,又止住了,没真靠上她。
“问音,我有点不太高兴。”
岂止有点。
他很不高兴。
看见沈肆的第一眼就感觉不太愉快,看到他和黎问音之间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后,感觉就更糟糕了。
糟糕的不行,让他习惯性维持着营业式礼貌微笑的同时,目光不受控地似游走的小刀,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少年负气地在心中上下左右各个方面地和沈肆比较了一番。
敌视一个刚见面的人,太少年气,很幼稚的做法,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暗暗对比完后,想不明白自己输在哪,冷静下来思考又觉得可能在黎问音看来自己也没什么可赢的。
最想不明白的是黎问音口中的“保镖”,以及她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地焦急。
她在焦急什么?
为了这个人感到焦急吗?
尉迟权不会真对他做什么的,不用担心这个,他还没到因为吃醋就公权私用的地步。
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就有些无法发泄的落寞和难以言喻的难受。
他表达出来了,希望她能稍微抚慰一下自己。
稍微抚慰一小下就可以了。
尉迟权是那种表面上伪装的可怜兮兮求一个安慰,实际心里暗暗想着要狠狠地关她,他要记仇一辈子,把她一辈子锁在自己身边。
心里这么狠狠地想着后,但如若黎问音真的给他一个小小的安慰,他又顿时轻轻揭过了,想着小狗宝宝一直都是这样,不能忽然把自己的心理情绪强加给她,一下子又把自己哄好了。
尉迟权就是这样的猫猫。
如她所言的,很气,爱记仇,经常斤斤计较,黎问音哪里又让他生气了他都要记住。
但他也很好很好哄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资格要求她照顾自己的情绪,但他真的很好哄的,稍微一下下就好了,然后他就又是温柔得体优雅贵气的那个他了。
——
黎问音感觉心慌慌又心软软。
“又又......”
她软着嗓子喃喃着,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脸,给他扬起来一个笑容。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没有想干什么坏事,也不是绕开你们去找别的保镖,我现在向你解释。”
尉迟权低眸看了看她戳过来的手指:“嗯。”
她说,他听。
“......就是这样,我本意打算今晚回教室时和你们说的,没想到你先遇到沈肆了,”黎问音缓缓解释完,说道,“你是我特别重要的朋友,我如果遇到需要请保镖的事,怎么会绕开你呢。”
尉迟权被哄好了。
他看着黎问音充满担忧关切,因为担心他还是不开心而显得极其专注的眼睛,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
黎问音大松了一口气。
尉迟权在旁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感觉黎问音会是那种和朋友闹矛盾后要郑重其事地握手和好,才肯放下心来的人。
特别重要的朋、友啊......
算了,还占一个“特别重要”呢。
尉迟权拿起菜单翻阅着看看。
“嗯嗯就是这样,”黎问音紧张兮兮地瞅了瞅他,看他像是无事发生地看起了菜单,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你还有没有不高兴?”
还是那种......
尉迟权看向她。
朋友哭了,她要一直低头低头弯腰弯腰,最后到蹲下来了,看见朋友眼泪了,着急地心想对方真的被自己惹哭了,开始着急忙乱地讲一大堆笑话,要亲眼确认了朋友笑出声了才安心的类型。
因为她的朋友们目前都很喜欢她支持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互损,她还没真的和朋友闹过什么矛盾,所以面对自己不悦的情绪,她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尉迟权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不高兴了。”
“真的?”黎问音半信半疑地探头,盯着他的笑容,盯穿了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你高兴时是这个样子,不高兴时也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
黎问音发愁,往里拱了拱,小小地揪住他的衣角:“那个,又又你别、你别不高兴了,不要不高兴啊,不高兴伤身体的,本来你一天天工作加班就很伤身体了,身体再伤就要不经用了......”
尉迟权:“......”
这安慰,对吗?
这确定不是来搓火的吗?
事实证明黎问音还真是故意来搓火的。
她故意欠揍的,贱兮兮地说完后偷偷抬眸瞥两眼,希望瞧见自己预料中又气又无奈的表情,能觉得她欠揍,这样反而能够表明他真的不生气了。
可是她这次没看到。
尉迟权只是温柔无奈地笑着看着自己,目光专注认真,没流露出丝毫的愤然。
坏了,她故意找抽,他都不觉得自己欠揍了。
这不完蛋了吗。
这是真生气了。
失望至极不抱有期待了就不会表现出生气了。
黎问音着急:“我没有不信任你......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问即墨副会长!”
她一边念叨着“特别重要的朋友”,一边试图用爪子扒拉扒拉他的衣服,再偷偷看他几眼他的反应,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慰。
尉迟权看着她,无端,有些心疼。
他早就发现了,黎问音很怕失去她的朋友,真的很怕很怕,怕到朋友一旦受重伤了她就要崩了,即墨萱遇袭那次她在医院走廊情绪失控,误以为自己被溅到邢祈的血那次她紧紧抱着不肯松手。
她很怕朋友因自己受伤,很怕因为自己的言行而导致朋友真的生气。
虽说他总是开玩笑地想着她是一个朋友脑,但黎问音真的很珍惜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朋友们。
毕竟,她不算拥有家人。
也许是过够自己一个人了。
——
“嗯,我知道,我没有不高兴了,”尉迟权耐心着说道,“要怎么证明呢?”
“真的?”黎问音还是半信半疑地瞅他,纠结了一会,说道,“那我们握个手。”
还真要握手。
尉迟权无奈笑着正正式式地伸手。
结果黎问音俯下身去,将下巴搁在了他的手心上,蹭了蹭,抬眸看他愣了一下,满意地笑道:“好了!我们和好了!”
尉迟权低眸:“好。”
这下应该是真的没事了,黎问音满足了,也彻底放松下来了。
谁知下一刻尉迟权直接就着这个姿势,端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转,轻轻掐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直截了当地笑着道:
“其实我从头到尾生的不是你的气,我看不顺眼的是沈肆,思考着要不要随便找个理由罚他,不让他靠近你。”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在轻轻地转动,若有若无地磨着黎问音的下巴。
“我还没有真的很生气,如果有,现在完蛋的也是沈肆而不是你。”
黎问音一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