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不仅给潇潇送来了摄像机，还派了一名摄像记者。潇潇回家拿了镜子和化妆用品，说：“我这个样子不能当出镜记者，在路上化妆吧。”

杜明成担心车上人多挤着周书记，派了两辆车。

周胜利说：“车越少越不容易暴露目标。”

他让自己的司机把车钥匙交给他，人不用去了。

周胜利开车，记者部主任坐副驾驶指路，电视台二人在后面，四个人正好一辆车。

电视台的摄像记者从潇潇口里得知他是报社的老大，不好意思让他开车，说自己有驾驶执照，也能开车。

周胜利说：“你开车能在市区大马路上插空跑，但不一定能跑得了山路。化工厂藏在山里面，那一带全是土路，我常走那种路。”

他开着车在报社大门口与武宗胜等公安人员会合，两人一起商量好行动的细节，然后周胜利开着车走在前面，武宗胜与三十名特警分乘三辆车跟在后面开向了位于山里的化工厂。

康良成与柳若眉确实是落入了石岩化工厂雇的打手手中。

柳若眉是跑环保线的记者。二000年以前环境保护虽然也与计划生育、耕地保护一样，被作为三大基本国策之一提出，但没有现在这么被重视。www.bugexs.com 不格小说网

她作为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轻记者，需要先在环保、卫生、教育这些在新闻报道中占据版面不多的行业锻炼一段时间，再改跑党政、司法、农、工、商等大行业线。

石岩化工厂因严重污染被太宁市政府列入关停名单时，柳若眉曾与省、市两级电视台的记者来过石岩化工厂，亲眼看到化工厂流出的废水将整条山沟里的鱼虾等水生活物全部灭绝，距山沟老远就能闻到刺鼻的腥臭味。

当时给她们几个记者带路的化工厂所在地的乡宣传委员、一个与她同样年轻的女大学毕业生偷偷告诉过她，这个化工厂的老板很牛，已经被上面停过两次了，每次都能恢复生产，保不齐你们走后过一时期又偷偷恢复生产了。

柳若眉给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要她发现这个化工帮恢复生产就通知她。

果然隔了不到两个月，那个宣传委员给她打来电话，说石岩化工厂又开始生产了，为了不让人发现烟筒里冒烟，他们都是天黑以后生产。

所谓“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说的就是新闻记者。

柳若眉接到宣传委员的电话后，觉得自己作为一名党报记者，有责任揭露这种破坏自然环境、危害人民身体健康的行为。

她到了分管她们市区记者的副主任康良成办公室，口头汇报了新闻线索，表示下午就去现场，等着晚上抓现行。

康良成觉得她抓住了一条“活鱼”，丢了可惜，对她说：“现在党报上缺的就是‘活鱼’，你抓了一条好线索。但你一个女孩子去太危险了，我陪你去吧。”

他又担心柳若眉误以会他与她抢新闻，特别说明：“我陪你去单纯是为你壮胆，不与你抢新闻，也不与你联合署名。”

柳若眉大咧咧地说：“也不知道乡里的那个女宣传委员敢不敢陪着我在山沟里蹲守，主任是关心下属，我还怕你给我抢新闻？”

两人收拾好采访工具，背着采访包，各自骑上摩托车便上了路。

驻宁城属于半个山城，市区的西部山连山，离开主城区就进入了大山套子里。

两个人骑着摩托车走了半小时的山路，前面不要说村庄，连住户都看不到了，在一处山岗上遇到了等候在这里的乡宣传委员。

宣传委员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走到两人跟前，小声说：“他们好像很着急，天刚黑就开工。”

她从摩托车座底下拿出一个纸包，说：“这是我前几天偷偷站在这里拍的，我的相机没配长焦镜头，加上光线不好，照得不清楚，但能看清楚是烟筒在冒烟。”

康良成与柳若眉轮流看着照片，昏暗的环境里，一缕黑烟从烟筒冒出，烟筒周围有山头也有房屋，但没有能证明这个烟筒方位的参照物。

康良成看到山的半腰里有一片房屋，也看到了有一个比周围的房屋高不了多少的烟筒。他从采防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相机，还拿出了一个被俗称为“大炮”的长焦镜头对着那片房屋观察着。

他不是专业摄影记者，相机和镜头都是自己花钱买的，配的“大炮”焦距是四百米。那片房屋到他们脚下的直线距离大约在五、六百米，因而看那片房屋稍微有点虚，但现在是大白天，那片房屋院子在镜头里还算清楚。

康良成对着那片房屋拍了几张，从镜头里看到有一个在站在院里，赶忙拍了一张，怕被院子里的人看见有人拍照，忙收起了相机。

“院子里有人，手里好像拿着棍子。”

宣传委员说：“我这两天了解了一下，化工厂有十多个打手，白天从不见有人出院。”

介绍完后，她又道：“对不住两位记者，我的家人就在化工厂下面的小村里，我们村的人可被化工厂坑苦了，村里人几乎个个肝肿大，连续三年没走一个兵。我们都恨不得把这个化工厂给拆了，但工厂老板和上面领导们关系太紧密，我给柳记者打电话，今天与你们接头都是偷偷摸摸的，不能陪着两位记者守到夜里，还得尽快回乡里。”

柳若眉小嘴甜甜地说：“姐冒着被领导批评的危险给我们报信，我们已经很感谢了，你的难处我们理解，不用自责。”

女宣传委员从路沟里推出她的电动自行车，骑着走了。康良成和柳若眉又往前继续走，一直走到化工厂下面的山沟里。

山沟里的水依然腥臭难闻，看样子是新排进沟里的。

两个人各自拍了几张山沟里铜锈色的沟水照片，然后在距化工厂不足一百米的树丛里潜藏起来，等着天黑。

不知是连续偷偷生产多日没有出现问题，还是客户那边催要产品催得紧，太阳没有下山，化工厂的烟筒里就冒起了黑烟。同时，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在这附近弥漫起来。

现在山沟里还有一缕阳光，无论是袅袅上升的黑烟，还是隐藏在红瓦房中间的烟筒，在相机的镜头中都清晰可见。

真是老天相助。

康良成和柳若眉各自操起相机不停地拍摄。

烟筒冒烟就是化工厂恢复生产的证据。两人各自拍了十多张照片，感觉达到了采访目的，准备收了相机往回返。

忽然，二人耳边响起一声断喝：“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