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不期而至。
我在厨房吃饱喝足后,这才提着灯笼回了世子爷的院落。
没了小钱钱之后,我只能帮着厨娘做点活换肉包子,日子倒也算过得去,反正在这王府也没什么花钱的地儿。
一进门,却见那独苗苗正披着一件雪白的鹤氅站在一株老梅下。
糟糕,难道偷吃一事被他发现了?
“轻盈柔弱,如林家妹妹一般。”他伸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花瓣,痴痴一笑。
我听了,不由的撇了撇嘴。
靠,原来是在思念林家妹妹啊,害的我白紧张了一场。
我懒得理会,刚想离去,却被他一把夺过了手中的灯笼。
世子爷怔怔地看着灯笼上画的牡丹,幽幽地说:“人间富贵花,恰似薛家姐姐。”
“还我灯笼!”我一把将灯笼夺回。
发情也就罢了,抢灯笼又算怎么一回事?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属于我阿藜的私人财产!
一看到是我,世子爷这才从无尽的相思中回过神来。
他微微蹙着漂亮的眉头,神色有些纠结地问:“丑丫头,你说薛、林两位小姐,爷选哪个合适?”
我不禁一头黑线。
爷,你问这话还要脸吗?
“不管选哪个,都不能让她们一进门就做小吧。”我一脸不耐烦地说,“我可不敢指望她们给我沏茶倒水的。”
世子爷突然一拍脑袋,一脸懊悔地说:“怎么把你给忘记了!”
生平第一次,世子爷主动握起了我那黑不溜秋的手,拉着我便直接去了老太妃院中。
不过,某人的手似乎好温暖啊。
被他的大手握着,给我一种将手伸到旺财身上取暖的错觉。
话说老王妃的生活可真是滋润,她懒洋洋地歪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品着茶,几个丫头婆子在周围殷勤伺候着。
话说我有些不大明白,她住在佛堂是为了吃斋念佛呢,还只是单纯想找个住处?
佛祖的小日子恐怕都没她滋润呢。
一看到我,老太妃眼睛一瞪,嘴里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流风,府里什么时候弄了个异族的丫头?这么黑,是土番国来的吧?”
我:“……”
好吧,您老人家记性可真好!
世子爷脸一黑:“她是阿藜。”
“别说是梨了,就算是葡萄也不行!”老太妃大手一挥,耳畔两颗大秦珠拼命地摇晃着,“镇南王府不可以有异族人,马上让她离开!”
一听可以离开,我眼睛一亮。
“她是那个冲喜娘子!”世子爷面无表情地说。
老太妃惊愕地张大了嘴,死死地盯了我半天,愣没说出一个字来。
良久,她才捶胸顿足:“怎么选了个这样的。”
我有些无语。
怎么选的,难道不是您老人家亲自选的吗?
老太妃的眉头皱成了个大大的“川”字,估计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她沉着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嫌弃:“虽然你对流风有恩,但如今时过境迁,留你做流风的正妻也是不可能的了。干脆让流风委屈一下,纳你为妾吧。”
听听,这还算是人话吗?
都让我这正妻做妾了,还竟然说是让独苗苗委屈一下,到底是谁委屈啊!
我立刻跪了下来,声音极为清亮:“阿藜不愿做妾!”
就算是做妾,我也打死不做那独苗苗的小妾,因为我想活,我可不想再让王府的偷油的鼠再次撞翻灯台。
“难道你还想做世子妃不成?”老太妃勃然大怒,仿佛我这颗烂白菜已经糟踏了她家宝贝猪一般。
世子爷一看,连忙上前劝道:“祖母误会了,阿藜想求一纸休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独苗苗说这话的时候,我隐隐觉得他看我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貌似有些不舍之意。
可一想起老鼠偷油一事,我便果断否定了刚才那个荒唐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
那独苗苗恐怕做梦都巴不得我这株杂草能早点离开,免得挡了他的好姻缘吧。
一听这话,老太妃脸色更难看了:“什么意思?难道给流风做妾还委屈了你不成?看看我家流风,不管是容貌还是家世,又哪点配不上你?”
不得不说,世子爷可真是给力。
他连忙拽住老太妃的衣袖,劝道:“世子妃一进门便看到流风已经有了妾室,她心里会高兴吗?她不高兴,流风的日子会好过吗?”
一听会影响到独苗苗日后幸福,老太妃连想都没想,连声催促道:“快快快,快点回去写休书!”
呵呵,镇南王府果然都是些卸磨杀啥玩意儿之人,实在是薄情的很!
回到独苗苗房中,我立刻准备好笔墨纸砚。
生平第一次,我看到世子爷下笔如此之快。
他不假思索,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一篇休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副兴奋的样子,我心里竟然有些酸溜溜的。
混蛋,好歹自幼一起长大,他对本姑娘竟然连半分留恋之心都没有?
“阿藜,喝完喜酒再走吧!”独苗苗拿着休书,神情是难得的郑重,“毕竟相识一场,即便做不成夫妻,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虽然还没决定到底是娶薛姐姐还是林妹妹,但世子爷纳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这株杂草,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我接过休书,摇头苦笑:“还是算了吧,别让客人们看到我这张脸吃不下饭。”
世子爷也没强留,反正王府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他给了我一张面额可观的银票,算是遣散费,我没有要。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稀罕。
拿到休书后,我便连夜打包。
第二天一早出门时,旺财那小畜生竟然冲我脚踝处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好吧,本姑娘记住你了,明年冬天的火锅主料就是你了!
一时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况且我也想知道世子爷到底会选薛家姐姐还是林家妹妹,于是便在京城租了个院子暂且落脚。
洗去一脸黑色颜料,换上男装,看着镜中那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这让我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
此时我也没空理会什么习惯不习惯了,毕竟囊中羞涩,我得快点想办法赚点小钱钱了。
前世的我只是个死扑街,不会造炸药不会制玻璃,想靠这些发家致富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并难不倒我,脑子里那些唐诗宋词足够让我丰衣足食了。
于是,我便和京城最有名的怡红楼签下协议,以采桑子的化名高价出售诗词,以供那些姑娘们吟唱。
一时间,京城无人不知采桑子。
与此同时,我的腰包也渐渐鼓了起来。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吃饱喝足,便去找老鸨交稿结账了,有饭吃有钱拿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
刚上二楼,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大汉从新任花魁屋里出来,竟然直接撞到了我身上。
至于前任,就是我家世子爷暗恋那位。
我被那大汉给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三步。
“没长眼吗?”那大汉醉眼朦胧,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听到声音,新任花魁扭着性感妖娆的小蛮腰从屋里走了出来。
话说这新任花魁长的可真是漂亮,至少比听雪、弄雨几个是漂亮多了,果真是天生尤物。
大汉还想继续骂,在看清楚我的脸之后,浑浊的眼底掠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天啊,怡红楼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小倌了?”
一张嘴,一股浓郁的酒味顿时在微冷的空气中散发着,呛的我有些隐隐作呕。
花魁一脸谄媚地上前陪着笑,那柔媚的声音连我听了骨头都有些酥了:“爷您喝醉了。这位公子不是什么小倌,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采桑子呢!”
“老子才不管他是谁呢!”大汉一把将她推开,一脸贪婪地向我看去,“老子看上的人,就绝对逃不掉的!”
我可以哭吗?
本以为来青楼男装最安全的,可谁曾想到这儿竟然还有断袖啊!
那汉子色色地盯着我,如饿虎扑食般径直扑了过来。
我吓的脸一白,刚想逃跑,却被他两条强壮的胳膊死死地禁锢。
最可恨的是那花魁,她显然怕得罪那大汉,只是在一边假意劝着,压根就没打算帮我。
可恶,等本姑娘离开后,一定把诗词都卖给怡红楼的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