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引气入体,她都要花费数十年时间,想靠灵气修复身体和灵魂,无异于痴人说梦。
逃难路上想也知道艰险无比,她现在的状态可谓是糟糕透顶,灵魂被虚空力量消磨的所剩无几,否则她也不会与天道做那笔交易,虽说灵魂已经入驻这具身体,但失去的灵魂之力没有补回来,灵魂仍然脆弱不堪。
屋外突然狂风大作,云层之上,隐隐有惊雷闪过,不消片刻,未停的雨势更大了几分,院子里传来嘈杂的人声,羌青动了动耳朵,开门就见羌竹月领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进了厅堂。
羌青调整好心情,紧跟上去,视线扫过一一落座的众人,韩如云已经将厅堂里的东西收拾了七七八八,几分空旷也被满满当当的人填满。
族长率先发问:“云娘,半夜让竹月这丫头急匆匆赶过来,是出什么事了?”族长头发花白,脊背微微佝偻,精神倒还矍铄。
韩如云倒也不卖关子,直接把事情说出来:“族长,我今儿个从我娘家的了些消息,说是连月降雨,上游水位上涨,张家村的堤坝快撑不住了……”韩如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众人惊呼声打断。
“什么?!”这消息不亚于平地起惊雷,只把众人炸个人仰马翻,张家村离枫溪村并不远,若是河水决堤,别说两个村,就是方圆十里,谁也跑不掉。
一族老忧愁道:“这河堤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一直以来都是修修补补,今年的雨就跟有人把天戳了一个大窟窿一样,哗哗的往下淌水,眼瞅着下了一个多月,这些日子我晚上还担心这雨要是还不停,河堤能不能顶得住。”
“咱住了几辈子的房子,这被洪水一冲,还能剩个啥?”
“人能不能逃得过还得看天,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你那三瓜俩枣?”
族长用拐杖在地上敲了几下,示意众人安静,他皱紧眉头,声音拔高,“现在还没决堤,一个个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族长在村里很有威望,族老见此也不再争吵。
族长面色稍缓,对韩如云温和道:“云娘,你继续说。”
韩如云焦急道:“我回来时特意去了趟河坝,河坝的水已经快满了,张家村的人往附近堆了沙袋,一个个都吓得不敢睡觉,再继续下下去,水很快就能漫出来。”
她越说心跳越快,浓重的危机感像是一把利刃悬在头顶挥之不去。
“而且……”韩如云面露迟疑,对上众人齐齐望来的目光,咬牙道:“我父亲暗地里得了些消息,去年冬日里的那几场大雪,草原受灾严重,关外奇厥虎视眈眈,两边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奇厥更是艰难,这次奇厥将起兵大举进攻大邺,来势汹汹,城里面有权有势的人家已经准备离开了。”
族长脸上血色迅速褪去,不可置信地看向韩如云:“云娘,此话当真?”
这可就难办了,枫溪村只是临漳城外一处在普通不过的小村落,奇厥来犯,他们这群只会埋头种地的百姓又怎能敌得过兵强马壮的敌军呢?
韩如云神情凝重,“族长,这种话若无八九成把握,我也不敢拿出来说给你们听。”
理是这个理,族长等人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消失。
“这……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这贼老天是存心不想让咱活下去啊!”一族老忍不住痛哭出声,这下子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
族长环视周围,见厅堂空荡荡,心下一惊,“云娘啊,你们这是?”
韩如云也不瞒他,直接说出自己打算:“族长,我们家是准备今晚就走。”
“这么急?”族长又是一惊,发出和羌青一样的疑问。
“嗯。”韩如云沉重点头,“没办法,打仗的事情还能再缓缓,但这河坝一旦决堤,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洪水的,在这里住一天我都不踏实。”
一族老提出建议,“那咱先往山上跑……”
“不成。”族长打断族老的话,“你去山上,去山上不用吃不用喝?就算躲得了洪水,还躲得了奇厥人的屠刀吗?”
他看向韩如云,韩如云娘家是在临漳城内开书铺的,各种门道都比他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强,既然自己不聪明,那就跟着聪明人学,总不会出错。
族长当即下定决心,“那咱村也跟着你们一起走。”
韩如云当即大喜过望,她把消息一字不差告诉族长,未尝没有全村一起离开的打算,南下一路会遇到什么事,谁都说不准,但人多力量大,一个村里的总比外面那些陌生人要来的可靠些。
羌青思绪飘远,天道曾让她“看”到整片天地被笼罩在一片刺目的血色之中,魑魅魍魉铺天盖地而来,横行无忌,妖魔持凶造祸,所过之地血流成河,黎明百姓不得不于缝隙间挣扎求生,求那万中无一的一线生机,却终究只能抱着深重的绝望和痛苦化作累累白骨,盈满苍凉大地。
那一幕幕惨烈、血腥、悲壮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飞禽走兽,人族草木,众生皆不得安生,悲嚎之声不断回旋,最终裹挟着愤然民意直通九天,天道觉醒。
然,天道有灵,仍不能收拢人心,度苍生一条生路。
所以,她来了。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客观规律,若仅是如此,天道自不必与她做这笔交易。
这天地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连天道都决计无法转圜的巨大变故?以至生灵涂炭,苍生罹难,不得不假手于她这个异界之人。
思及此,羌青不禁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自己只不过是和远征军一同执行一次绝密任务,谁知道虚空怪物实力竟然那么强,让她丢了命。
身躯已死,灵魂尚存,那便还有一线生机。
羌青暗暗握紧手,等她积攒足够力量,势必要重归浮桐,那里是来路,是归途,亦是此心安处。
如今飘零异乡,唯有一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