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和西北甲胄样式不同,而苏州兵的出现恰好惹得义军发了疯,都是被花石逼的活不下去,义军见是太尉府牙兵自然是杀红了眼。
黄中辅没管西军的嘲讽,再次拿起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义军有的哄抢着地上散落的铠甲,有的因快速奔跑让原本密集的人群变得松散。
的确给了骑兵奔驰的空间,隆隆的马蹄声在大地上响动,苏州兵也终于看到了相约夹击的友军,只不过这群西北饿狼举着明晃晃的马刀直奔着自己而来。
西军要不讲武德就这么冲杀过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群奔逃的苏州兵,这下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好在韩世忠这厮虽然人混了些,还知道什么是友军。
骑兵同样分作两队绕开了苏州兵,而溃散的苏州兵也停止了奔逃,留在原地转头看那些上一秒还在亡命追杀的义军是如何惨样。
此时起义军的阵型已经完全溃乱,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骑兵,恐惧来到义军这边。
反应快的已经掉头就跑,反应慢的瞬间就被长刀收割了脑袋,面对背向骑兵的对手,下场就没有不悲惨的,西军骑兵不紧不慢撵着义军,凭借马力也不需使多少力气就能砍翻对手。
这个场景像极了猎狗在冲进羊群,西军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一旦哪里有义军聚集,西军会立刻收起马刀搭弓放箭,没有鸟翅环的阻碍,换弓的速度更快。
对战的义军鲜有披甲,马刀追杀混战也比苏州骑兵用的制式单钩枪更顺手。
黄中辅就这么痴愣愣看着,韩世忠十分有节奏的驱赶着溃军,那些跑的慢的西军便能默契的上前砍杀,目标直指方腊本阵。
三千骑兵驱散这一万多溃军,整个方腊大阵的一处被溃军冲垮,韩世忠马队跟着这股溃军杀进去,那些还想抵抗的被马队践踏成碎肉,不想抵抗的四处奔逃,从而有了更多的溃军。
就这么生生把二十万人搅乱了!
而真正负责夹击的王渊也目睹了这的一切,不禁感叹道:“这韩五,真乃万人敌也。”所领的五千步兵也趁机杀入战场。
这让本就混乱的方腊本阵更加混乱,苏州兵就这么看着这无间地狱,梁红玉来回奔驰呼喊才重新聚拢了马队。这次她没有再掠阵,跟韩世忠一般,直接率马队冲乱军中左右冲杀。
方腊全线溃退,仓皇逃进杭州城内,前锋营一路追击直到杭州城北部的清河堰,单靠万人困不着杭州城十几万义军,这次比方七佛秀州之败还要凄惨,光是溃散逃亡者估计也有几万。
前锋营就这么驻扎在清河堰,只等王禀领大军来会合。
与此同时郑魔王在南线攻下婺州、衢州和常山、江山,却在取信州途中遭到信州守将王愈狙击追杀而撤回衢州。
义军两线受挫,前锋营官军追杀了一昼夜也大多都已归营,大帐之中王渊开宴庆功,不仅将所带的金银全部赠予了韩世忠,并以兄弟相称。
而黄中辅没有参加这场酒宴,倒不是他警觉害怕方腊突袭,义军已被吓破胆,龟缩在杭州不出,这几日外出的探马数量都少了起来。
他一直伫立在营门,连伤患营都不去,就是因为梁红玉还迟未归营,天知道这婆娘会不会杀的兴起,一路冲进杭州。
好在梁玉红的隆甲马头出现在视野中,她一身武艺对付些义军绰绰有余,可脸上却一片冰寒,正当黄中辅拉着她去营帐内检验有没有伤势时,韩世忠恰在此时结束了酒宴,这恶汉也是喝的七倒八歪,两拨人迎头撞在一起。
韩世忠似乎想过来打个招呼,就在此时梁红玉突然暴走,拿着沾血长枪朝着对方就刺了过去,韩世忠也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单臂就抓住刺来的单钩枪怒道:“你这兔哥竟敢害老子。”
身边亲卫见状立马抽出腰刀,个个面露凶色。
梁红玉心里同样吃惊,她自负天生神力,寻常汉子在她眼里如同小鸡一般,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刺,竟然被眼前这个丑恶汉子一只手抓住。
无论自己如何使力,长枪居然纹丝不动。
对方的确有些本事,嘴上却不服软怒道:“你这贼厮拿我等作饵。”
听到这话韩世忠只是冷笑不答话,跟随梁红玉砍杀了一昼夜的苏州骑兵,也被鲜血激发了凶性,都他娘的一样顶着脑袋,纷纷也围拢了上来。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黄中辅此刻也必须开口说些什么,否则苏州兵就不是离心离德的问题,撂挑子兵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韩将军确有不妥,既要诈败何不早些知会我等一声。也好有个准备,出战前何必与军法相逼。”
两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要说对方的坏心眼没有察觉那是假的,可话一定要这么说,否则苏州兵的矛头就会对准自己发难。
黄中辅的身份摆在这里,逼的韩世忠不得不理会,只听对方冷笑道:“不是俄韩五看不起你等,若直言相告诈败,只怕你等一个照面就跑,魔贼又岂会上当,又如何取得今日大胜。”
“不错不错,难道不是你等逼的方腊造反。”
“我们西军大老远过来,不就是替你们擦屁股,没有我们方腊打进苏州,你们还不是个死字。”
韩世忠身边的亲兵也开始鼓噪,说的糙却也是实话,今日义军在阵前认出牙兵,才如发疯一般追赶,真要直言诱敌诈败,怕这群苏州老爷们跑的比兔子还快。
最后还是醉酒的王渊出来打了个圆场,两拨人才愤愤散去。
黄中辅有意提领伤患,不想一场大战下来,都是苏州兵损失惨重,清点一番后才发现,苏州兵阵亡八百多人,其中两百死在战阵之间,六百多人死在溃逃的路上。
其中伤者过千,这一战基本损失了战力,身在秀州的王禀也没想到,王渊的前锋营居然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
西军也有内斗,这前锋营本就是大军的饵,没有苏州兵诱敌,绝不会出现这般大胜,要说败那更不可能,方腊这种轻步兵最大的弱点就是惧怕骑射手。
而西军恰恰精通骑射,从秀州城下接触到义军的那一刻起,整个西军就明白这所谓魔军有多不堪一击,王渊部八千人就是顶在最前面,消耗义军体力士气,根本没有败的可能。
可仅凭八千人加上苏州兵击溃整个方腊主力,这可让王禀万万没想到,既然方腊已经龟缩进杭州城,那这收复杭州的功绩自然不能叫王渊拿去。
王禀率军连夜启程,辛兴宗统帅前军,杨维忠,何灌统帅后军至杭州。自江涨桥与起义军接战方腊不敌退守城中,整整十五万人将整个杭州围困起来。
官军打造工程器械的同时,城内的方腊却坐不住了,坐困杭州不仅粮道被断,且城内民众并不拥戴明教,说来好笑,方腊之乱有点像乡民跟市民之间的矛盾。
在乡村明教教义广受穷苦百姓青睐,起义之初乡间皆有信徒响应,而攻下州府大城后,市坊户对义军态度极不友好。
为何市坊户信徒就少,原因是明教的二宗三际经乃大宋官定妖术,州府县城内不易传教,信众基础远没有乡间牢固,二来市坊户不用服徭役,本身对花石侵扰感受不深。
故义军进城后多有逼迫,还是不乏程淑清女这种人。
吾知有官府,不知有贼!
方腊也怕重演歙州郭师中故事,被城中内应开了城门死的莫名其妙,当夜杭州燃起大火,蔓延官舍、学校、仓库、寺院。
这火是谁放的不知,总之方腊义军趁着夜色突围,官军莫名其妙就收复了赵佶的心头肉,你说方腊不得人心,偏偏方腊接连受挫后,仇道人,吕师囊,陈十四等人在越州,婺州,台州起兵响应。
湖州陆行儿被知州王倚发军兵平,义军东路受挫,西路八大王已经兵临广德,宣城。
大军立马分兵,西路军由刘延庆带领,刘镇移广德军,杨可世奔赴宣州。
二月二十七,杨可世经过泾县过石壁隘口,斩杀三千起义军,复旌德县。
二月二十九,刘镇败贼于乌村湾,复宁国县。
洪载于衢州西安起兵,一路连克重镇至处州丽水,信徒多达四十万。
仇道人听闻方腊于杭州城外接连失利,也顾不得聚揽更多信众,同佛母直击越州,准备跟圣公合兵一处,却被当地知州刘韐击溃败走。
童贯急招潭稹回镇江,自己领兵赴金陵,三月贼寇逼信州,通判王舜举伏兵柳家都大破之,方腊领兵再犯杭州,王禀领兵战于城外斩首五百级。
三月三,刘镇、杨可世合兵复歙州,义军在潘村设伏,许是连战连胜的缘故,西军这队偏军骄纵傲气,一头就扎进义军的埋伏圈内,两军交战正酣,背后上万伏兵突然杀出。
西军在这样的情况下,刘镇、杨可世迅速分兵杀的义军大败,斩获一千五百多级。
这期间,王禀主力却一直没有动作,只因军中起了疫。
得病的人,上吐下泻,起高热、头痛,拉血便,战马不能幸免。本来克复杭州的时候,童贯是应该前来的杭州。可他听闻军中起了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留谭稹驻守镇江,自己跑到江宁府金陵去了。
留在杭州城驻军的王禀此时焦头烂额,行军打仗最怕疫,铁打的汉子得了病,拉上三天,也化作了水,只怕战马都爬不上去。
“三月天军中何故生疫。”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温暖的气候与西北苦寒不同,阳光灿烂且温暖,只是整个杭州城如地狱一般。
百姓终于盼来官军,西军却在杭州城大肆杀戮,每日因通魔被砍下首级报功的不计其数,杭州毕竟被贼军攻破,地方官吏不是被杀就是逃走,这群西军终是撕下伪装,在杭州挨家挨户劫掠,给不出钱财者,便杀户主家一人。
走在街上到处都有妇女哀嚎,禽兽之径处处可见。
随军的医官不少来自东京,见西军如此残暴,怕被王禀杀了泄愤,便提议道:“那江南小谪仙的伤患营中无人发疫,将军何不找来问问。”
自古就有疫中道士下山救济的传统,可见这疫病之鬼,有时也是怕道士的。
疫,役也,言有鬼行役也。
这里的疫通役,古人认为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患上同一种症状死亡,是因为厉鬼在服徭役,服役内容就是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