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鸽稳稳当当地停在云暮书房的窗沿,脚边还系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竹筒。
云暮伸手取下,拿起一旁的小铁盒喂它吃了几口吃的后,托着它的双腿往上一扔,灰鸽扑棱着翅膀不知飞向了何处。
已经第三天了,江城那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云暮忧心忡忡地打开竹简。
“沈聿明被害,失忆,太子三城搜捕。”
寥寥几字,还是用木炭所书,纸条也被换成了布条,可见情况紧急。
没有落款,但云暮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宋枫的字迹,心下焦急,想直接拿着布条冲到勤政殿,但云暮还是忍住了,有宋枫在,沈聿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云暮终于冷静,她仿着其中一个金吾卫的笔迹,写了一封密信,于明日早朝送至金銮殿。有文武百官在,梁文帝才不会拒绝她南下的请求。
翌日早朝,金吾卫的密信在群臣的目光下,送至梁文帝的手中。
“报,秦王在沥城被江水卷了去,如今不知所踪。”
此话一出,整个金銮殿哗然,群臣议论纷纷。
“众卿以为此时和解?”
“回皇上,太子坐镇江城,兄弟有难,他岂会不管?臣以为将寻找秦王之事交由太子即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子的人手不过二三十人,等找到人,呵呵。”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所有人都猜到了,很快有有人岔开了话题。
云暮出列,躬身道:“皇上,臣自幼在江南长大,对江南地势也还算了解,欲自请南下寻秦王。”
梁文帝见他心急,暗自握住双拳,“有太子在,云卿何须担心?”
云暮跪在地上,诚恳道:“秦王遇险,江南再发水患,太子一人兼顾三城已是分身乏术,再抽身去寻秦王,只怕身子要累垮,臣愿为皇上和太子分忧。”
梁文帝扯了扯嘴角,“若朕不允呢?”
云暮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她照着昨夜想好的说辞说出:“皇上圣心仁厚,苦寻秦王十载,如今秦王有难,您作为他的父皇,只怕会比臣子更加担忧……”
这番话把梁文帝高高架起,在百官面前,他只能应下。
“云卿这张嘴,真是伶牙俐齿。”
云暮松了一口气。
才下早朝,她正欲回金吾卫召集人手,就被黄如海请去了勤政殿,“云将军,皇上请您走一趟。”
云暮心中焦急,但面上却不显,才踏入勤政殿的门,就听到了两个字。
“跪下。”
云暮一言不发,撩起衣摆跪下下去。
“他遇了难你就这般着急?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一手提拔到这个位置的?云暮,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朕的底线。”
“你平日和他交好,朕也全当看不见,答应给你时间,但没允许你把目光放在旁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朕的儿子!”
云暮仰起头,直视天颜,“皇上,臣与秦王交好,不过是志趣相投罢了。”
梁文帝对他是又爱又恨,派去盯梢的人都说二人并无逾矩行为,就算不喜,也无可奈何。
“那是太子同他的事,你这一去,势必会与太子一党他们反目,即便如此,还是要去?”
梁文帝凭着自己挤进了夺嫡之路里,看到密信时,他已经猜到是太子所为。虽说太子已立,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谁。
云暮侧脸,避开他的动作:“皇上,臣去寻人,不过是不忍看友人命丧黄泉,与夺嫡无关,臣从始至终都是站在您这边。”
“若朕执意要他死呢?”
云暮一言不发。
梁文帝被气笑了,他点了点云暮的三山帽,“滚,若此番死在太子手里,那也是他的命,而你也会一并死在江南。”
云暮叩了个头,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
沥城,出城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尾。
宋枫递过两张路引,守城的人狐疑地看着他和一旁的沈聿明,久到宋枫以为要露馅时,守卫终于把人放了过去:“去去去。”
宋枫对他们笑了笑,忙拉着沈聿明和奔云出了城。
沈聿明落水后的第二天,三个城守备森严,进出城门都要有路引,好在他还在金吾卫当差时,做了不少路引,此番出来亦随身携带。
就在他们走后,太子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守卫笑着上前迎人:“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在队伍中扫了一眼,突然指着一个身影说道:“把那人抓来。”
守卫把人揪到太子跟前时,这人还是一脸懵懂,“官爷,这……”
太子看了他的脸后,嫌恶挥手,“这几日盯牢些,再多派些人手去河岸两侧搜查,找不到秦王,孤唯你们是问。”
守卫连忙应是,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又行了半日的路,林中蝉鸣不止,头顶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人双眼发黑。
沈聿明有了脾气:“你要带本王去哪里?”
宋枫四下张望,发现周围无人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药王谷,治你的脑袋。”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沈聿明已经没有脾气了,只盼着季川能把人治好。
药王谷外的那几棵柚子树疯狂长着枝桠,点缀着零星的白色花苞,在谷口撒下一片阴影。
“吁。”
“吁。”
一人直行,一人从转弯处拐出,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云暮心急如焚,当即骂道:“不……”
话未说完,全卡在了喉咙里,“宋枫?”
视线越过宋枫,落在他身后,看着那人一脸萎靡。即便是易了容,但云暮还是一眼就将人认出,她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奔云身侧:“沈……你觉得怎么样?”
沈聿明垂眸望着面前之人,他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你是谁?”
云暮握住他的手,把人往下拉了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声音很熟悉,沈聿明细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脑子里的回忆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抓不住,他捂着脑袋倒在马背上,嘴里痛苦地呻吟着。
云暮抬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扶你下来。”
季川听到动静后,手中的竹篮都没来得及放下,“师弟!这位是……”
门从里关上,季川摩挲着下巴,围着沈聿明打转:“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