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不知好歹,我便成全你。”见乌暝欲逃走,漆河眸中带着煞气,幽冥之力从掌间涌出来,空中瞬间凝出无数的血刃,化成漫天网罗朝巨大孔雀而去,浑厚的幽冥之力,将整个幽灵山所笼罩。
青色的孔雀在空中用尽全力飞翔,在它身后,遮天蔽日的幽冥之力席卷而来,似是要将整个仙界入口所淹没。
眨眼间,乌暝飞至入口前,将东深扔进屏障内,朝众仙将道:“看住他。”
随即转头,翅膀化为巨大的屏障,孔雀之身重新化为人形,伫立在半空。
红缨枪从他手中飞出,原本青色的灵力突然变得五彩斑斓,彩色光芒在入口处乍现,泛着浓郁灵气的内丹从他口中而出,而后朝红缨枪而去。
这是……东深站在屏障中。脸色变得苍白,喃喃自语。
他是要……以周身之灵力来保全这些仙将。
自古以来,但凡修仙者,无论是仙是魔,只要用了此法,魂飞魄散,无法重生,更别提往生轮回,直接消散于三界之中。
可以说,这是真正的死亡。
这一幕,让漆河也微微震惊,她敛神看着不远处的银色盔甲的男子,神色郑重,攻去的武器不减分毫,甚至又加了几分幽冥之力。
乌暝以一身修为与之抗衡,爆发出来的灵力不会比她少太多。
屏障外青色的灵力恢弘悲壮,东深突然回过神,朝屏障外冲去,却被身后的仙将死死拉住:“东深帝君,殿下有交代……”
“让开!”怒喝声从东深口中喊出,她挥手甩开仙将,一步就出现在屏障边,却被无形的力量拦住,再难以前进半步:“乌暝,松开!”
几乎是一时间就明白了原因,东深抬眸朝屏障外的乌暝看去,神情悲愤。
遮天蔽日的血刃被乌暝的内丹和红缨枪所散发出来的力量阻挡,争得片息时间,乌暝回转头,看着几步之遥的东深,缓缓走回。
此时,他面色苍白,似乎花费了所有的力气,一头墨发尽都花白,连步履也微微踉跄。
东深微微抿唇,抬手凝聚灵力落在虚无的屏障上,怒喝道:“乌暝,快将没到收回去,一道阵法完成,你……”话到一半,他直接说不下去了。
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乌暝站在东深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眸,似是无奈。
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柔情。
东深被这样的神情所怔住,不自觉的朝他走过去。
“东深,告诉萧厌,这千年,我守在这里,是因身后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我从不曾放弃。”他扬起眸子,唇角漾开一抹浅笑,“我守护的人中也有他。”
只是,再也来不及告诉他。
哪怕一开始他们针锋相对,犹如仇人一般,哪怕他们隔着无数沟壑,他想,他不知道这些也好,至少不会难过。
温柔的声音如春风拂过,低沉柔和,东深眉头一皱,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突然拼尽全力朝屏障砸过去:“你要是想告诉他,就亲自去找他,我绝不会帮你传达。”
噼里啪啦的巨响在屏障上响起,一直纹丝不动的屏障竟然微微晃动,东深眼底血红一片,看着乌暝,神情哀恸。
咔嚓一声,无数血刃冲破乌暝的阻挡,伴着浑厚的杀意朝入口而来。
王母布下的屏障在东深和漆河同时夹击下碎裂开来,几近崩溃,乌暝朝身后看去,半空中的内丹缓缓与红缨枪融合,还差一点点。
“东深。”乌暝回转头,唤了一句,眸子里似有无尽的恳求:“东深,我求你,求你,一定要告诉萧厌。”
声声哀求,东深猛地顿住,仙力被困在手心,眸子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下唇都咬出了血,却仍旧坚持着。
“乌暝,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萧厌,我从没想过萧厌那样的人居然会成为我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他能活下去,至少,可以带着我那一份,还有……如果可以,东深,能不能不要再恨我父帝?”
乌暝最后看了东深一眼,歉疚难舍,释怀……到最后……只剩下无奈……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若有来生,我不是九重天太子,萧厌,东深,我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与我而言,只见最有幸之事,就是认识了你们。
乌暝的身影越来越远,东深无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他努力睁开眸子,看着青色的灵力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涌出,和悬于天际的内丹合二为一,看着他护身的盔甲一寸一寸碎成粉末,化为虚无。
看着他举着红缨枪冲进漫天的赤红阵法中……看着青色的神力笼罩在幽灵山,昏暗的世界恍如白昼。
无可比拟的恢弘耀眼,一息一瞬,却是用一命来换。
声音止息,灵力散开,整个幽灵山瞬间被分成两半,红缨枪划开黑雾,一瞬间所有的妖力都被摧毁。
魔尊张开结界护住魔兵后退数十米,这才抵住了这股仙力旳恐怖蔓延。
半空中,银色的身影手握红缨枪,目视前方,神情坚毅,只是那双眸子再也不会睁开。
整个幽灵山上空,死一般的寂静。
万里之外的王母和天帝陡然多修身形,看着幽灵山上空蔓延的青色仙力,神情大恸,相视一眼,慌乱的加快步伐。
就在不久前,他们感觉到……乌暝的气息在三界中消失,甚至是完全消散了。
火红色的翎羽自空中落下,穿过屏障落在东深手中。
轰然巨响之后,内丹和红缨枪在空中化成粉末,白色的人影重重的朝地上下坠。
火红色的灵力由掌心而出,屏障不堪最后一击重创,瞬间破碎开来,东深跃入空中,接住乌暝下坠的身体。
毫无血色的男子容颜依旧,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中火红色的翎羽炙热滚烫,东深突然忆起,千年前乌暝曾去过昆仑墟,那时候他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硬生生的给阻止了。
上万年,他在极地之域被澹墨神尊带回昆仑墟,后来在昆仑墟见过乌暝太子,后来萧厌入了昆仑墟,也提起过乌暝,只是那个时候因着九重天和昆仑墟的关系紧张,他们并不曾有太多的交集。
千年后,再次相见,却是如今这样的结局。
这千年来,因着天帝,昆仑墟对九重天任何人都不曾有好脸色,是以从来不曾和他好好说过话。
待到如今,已经……
东深神色悲戚,萧厌该如何是好?
手中的身躯渐渐冰冷,东深缓缓闭上眸子,掩下眸子里渐渐升腾的红色火焰。
是不是,人真的要等到来不及,才知道后悔?
东深猛地抬眸,看向数米之外的魔尊,神情淡漠,眼中的情绪一点点变得清明。
乌暝,如今什么都太迟了,但至少你拿命守下的仙界入口,我会替你守着。
几近透明的火红色火焰突然凭空出现在幽灵山之上,一点一点,不断席卷而来,迅猛之势朝着东深而来。
仿佛天地间骤然而生,凡触碰者,灰飞烟灭,化为灰烬。
尖叫声都来不及传来,地上的魔族瞬间便消失了大半,魔尊神情大震,用尽全力才堪堪保住最后三分之一的魔兵。
鹤黥脸色苍白,看着这毁天灭地的骇人场景,喃喃自语:“那……火焰是怎么回事?居然连漆河的上神之力都不可及。”
“神界曾有记载,风之皇者,必经涅槃重生,方能拥有至高无上之灵力。漆河望着火焰中心的东深,神情复杂难辨:想不到东深竟然来自凤族,且是等候万年的凰者,”
凤皇?
鹤黥惊得不能言语,眼底显出惊恐:“尊上,不能让她涅槃成功,乌暝死于我们之手,他会成为我们魔族的心腹大患……”
“来不及了……”
魔尊话音刚落,盘旋在四周的火红色焰火朝东深铺天盖地涌去,化成巨大的火球,将他和乌暝笼罩在其中。
火球升至半空,护在仙界入口前,巨大的火舌仿佛充满灵性一般咆哮着朝魔兵而去。
漆河面色凝重,将魔兵护在身后,掌间幽冥之力蓄势待发,却陡然怔住了。
一道金色的人影从天际落下,划开咆哮的火蛇,落在火球和漆河之间。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红色火焰瞬间缩回到火球边缘,对着来人瑟瑟发抖,瞬间臣服下来。
“桑离上神。”漆河神情凝重,心底有些忐忑,虽说两界纷争,无分对错,可到底也是他们逼得自东深涅槃,生死不明。
扫了半空的火球一眼,桑离回转头,皱眉道:“漆河,可是你逼得东深涅槃?”
“回上神……是。”漆河略一迟疑,点头道。
“奇怪,这里如何会有地狱幽灵的气息?”
漆河上前一步,行了半礼:“漆河之过,愿上神惩罚。”
见桑离眉间冷色更甚,鹤黥压下心底的恐惧,瑟瑟发抖,却昂首挺胸道:“桑离上神,两军交战,必有死伤,是东深先介入仙魔之争,才会受到地狱幽灵的牵连,与尊上无关,上神素来公正不阿,想来也不会迁怒于我魔域。”
桑离垂眸,手一挥,金色的神力将火球笼罩,移到一边,仙将入口凭空出现一把王座,桑离缓步走了过去,坐在其上,素色的衣袍在空中飞舞,神情威严凛冽。
她俯视着半空中仅剩的几千仙兵仙将,声音极淡极轻。
“仙魔之争我可以不管,但东深若是出事,魔尊也好,仙将也罢,谁伤了他,谁就要承担后果。”
她看着王座之下的众人,眉微微扬起:“公正不阿……魔域的小子,你来告诉本尊,那是个什么玩意?”
高座在上首的上神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话,幽灵山却陷入诡异的静默之中。
被半空中撇来的清冷目光缓缓扫过鹤黥额角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面色惊愕,说不出一句话来。
数千数万的魔族齐齐抬眸,瞪大眼睛,仅剩的千余仙将凝声静气,垂着眸子,当作没听到一般。
就连一直保持着风度的魔尊面上也露出了些许古怪之色。
公正不阿?九重天一向自诩是神仙,做人做事自是无可厚非的按照这样的原则来,魔域虽说天生好战,性子乖张,可要执掌一族,同样需要保持这样作风。
亘古长存的上神,执掌神界众神,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桑离上神却当着仙魔问出公正不阿是个什么玩意?这样的话来,众人只觉得荒诞之余,也只得心中蛐蛐:是不是和玩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可以随意。
鹤黥嘴唇动了半天,望着上首之人才堪堪吐出几个字:“不是个……”玩意一词如何也说不出口。
“本尊虽有言在先不介入两族之争,但地狱幽灵不出九幽炼狱乃是亘古就有的法则律条,魔尊,是何人将地狱幽灵带出炼狱的?”
桑离不再看鹤黥,将目光投在魔尊身上,神色凝重。
漆河虽已晋位上神,但桑离看幽灵山丧命的魔兵中死于地狱幽灵的也不少,以她的性子,自是不会将此等魔物带出来祸害族人。
魔尊还未出声,不少魔兵和仙将就齐刷刷的朝漆河身后的鹤黥看去,见众人如此模样,桑离焉有不知的道理,略一挑眉,目光重现落在鹤黥身上。
“区区妖君,竟能将地狱幽灵从炼狱带出来?”
“上神容禀,鹤黥一时冲动,才会……”鹤黥跪倒在地,英俊的面容上略显惊惶,朝魔尊求助看去。
“上神,鹤黥犯下三界律条,我已罚她如九幽之渊中受罚千年,还望神君网开一面。”鹤黥就算再错,也是为了魔域,漆河凝神片刻,上前一步求情。
桑离单手轻扣在王座上:“魔尊,若你今日不在,地狱幽灵逃出幽灵山,你可知四海八荒会有怎样的祸乱?”
想起刚才丧生在地狱幽灵下的魔兵,魔尊一时顿住,面色迟疑,不曾出声。
见桑离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鹤黥掩下眼底划过的一抹愤恨。
桑离挥手,一道灵力便落在鹤黥身上,下一瞬,淡淡的幽光骤然出现,挡开了桑离的灵力,护在鹤黥身前,桑离挑了挑眉:“这便是你能将地狱幽灵带出炼狱的原因?”
诡异的幽光带着淡淡的神威,让鹤黥周围的魔兵不自觉的退让开来。
鹤黥突然退后几步,神情慌乱,脸色苍白。
众人讶异的看着这一幕,连魔尊的神色也略有些动容。
当年鹤黥用内丹救了漆河之命,之后不仅安然无事,妖力也大涨不少,魔域众人只当他修为颇高,才会有这样的造化,哪里想到鹤黥体内竟有如此强横的妖力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