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之中并非久留之地,何况这地方对暮天不算友好。
暮天点头,朝乌暝道:“我们就不向王母请辞了,乌暝太子明日代我们通传一声便是。”
“明日便走?”乌暝愣了愣,朝萧厌看了一眼,忙道:“你们可是有其他重要的事?若是需要,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可帮忙一二。”
暮天摆了摆手:“不用,此去本就是为了历练,并无大事。”
“我们可不敢,若是你再惹出几个上古凶兽来,我们恐怕间骨头都剩不来。”萧厌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还说只有王母的凤凰之力才能救小师叔,你这是骗谁呢?弄得我们担心了好几日,如今小师叔不仅自己醒来,还在洗练妖力,灵力更是精进了不少,早知道就不听你胡诌了,幸好我师父进了幽月宫得了机缘,否则我早就找你麻烦了。”
乌暝本就觉得讪讪的,但随后神情猛地一怔,看向萧厌:“萧厌,你是说你师叔不仅洗练了妖力,就连灵力也增加了?”
萧厌被他逼视的微微一怔,朝夜离指了指,没好气的道:“这我还能骗你不成,没错,不信你可以问我师父。”
暮天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乌暝太子何故如此大惊?”
妖力进入体内,必会有损灵根,就算是强行洗练,也不可能灵力不减反增,除非……
乌暝惊疑的看着夜离,面色变得迟疑起来,想起王母刚才难看的脸色突然面色一变,急急朝几人拱了拱手,道:“无事,两位上君,本殿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明日再来替你们送行。”
话音刚落,他便急急的朝外面跑去,神态间全然失了平时的镇定自若,竟是丝毫不再提明日跟他们一同前往的事。
三人面面相觑的望着跑远的乌暝,对这对母子奇怪的行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阿离,进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出发。”暮天拍了拍夜离的肩膀,温声道。
夜离点了点头,朝房间走去,行了两步,转回头,望着乌暝离开的方向,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乌暝赶到王母朝阳宫时,远远便听到里面传来王母震怒的声音,随着他走近,即便还未到达跟前,也能感受到王母周身震怒的气息和威压。
“王母。”乌暝缓缓走近,忐忑的唤了一声。
成千上万年,即使上一次他们在迷雾森林惹了祸,王母也不曾如此生气,若是他所料不差,上虞这次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乌暝,你去禁地将墨言叫出来,至于上虞……将她囚禁到极地之域,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让她回九重天。”震怒的声音中夹着毫无掩饰的失望。
王母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王母娘娘,上虞只是一念之差,还请娘娘三思,更何况……极地之域凶兽颇多,她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流放至此。”
乌暝急忙跪倒在地,神情急切,面色担忧。
“不适合?你可知天帝这几万年在她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她竟然为了一己之私,与人无怨,若是那小丫头无事也就罢了,眼下这般境况,还不知日后会给九重天带来何等祸事?”
王母突然转身,面色铁青,暴乱的灵力让周围的空间骤然涣散,懒得去听乌暝的求情。
王母一甩袖,瞬间消失在花园里。
看来,只能等天帝知道了替上虞求情了。
乌暝叹了口气,站起身,抬头望向九重天灵气浓郁的一处宫殿,神情复杂。
夜离对王母来说不过是有些天资的上君,愿意看在暮天……准确来说是澹墨神尊的份上用凤凰之力来救她,可却绝不会同意上虞私自用自己的灵丹相助,甚至她还私自在其中加了些许妖力……
四海八荒只知天帝有七子八女,而独独被世人所知的只有乌暝和上虞二人,他们这些弟兄姐妹,只有上虞和王母本体最为接近,是以,众人都觉只有上虞才最有资格继承天帝之位,毕竟,除了王母,只有上虞才拥有些许凤凰血脉,虽不说是何种凤凰,到底有些许关联,这也是为何这千万年间天帝独独对她宠爱有加的真正原因。
因为血脉原因,若非有帝师一族,如今的天帝压根就无法坐在这个位置上,若是上虞,就全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上古时期,神兽与凶兽皆为天地间异兽的高级形态,它们凭借强大的法力和神通,彰显出超凡的存在。
尽管两者同属兽类,但它们的性格和行为却大相径庭。
神兽以其温和或淡泊的本性著称,它们通常对弱小生命持宽容态度,甚至会在心情愉快时伸出援手,因此被誉为神一般的守护者。
相比之下,凶兽则遵循其本能,行事残忍无情,毫无顾忌地给周围带来灾难,仅凭其暴虐的性格就被冠以凶兽之名。
世人皆以为,神兽与凶兽的区别只在于对待生命的态度和行为方式。
神兽是善良和仁慈的象征,而凶兽则是破坏与混乱的代名词。
但其实,还有最大的区别,是所有力量的不同,神兽修的是灵力,金木水火土五系,而凶兽修的是妖力,是以两种兽类的内丹也有区别。
神兽体内的灵丹能吸收天地灵气,所以在修炼当中可以辅助认主之人修为大增,且所需时间要大大少于一般修仙者。
而凶兽凭着自身能力,一边修炼,一边通过吞噬比自己低等级的妖兽积累妖力,是以,只适合于妖兽一族。
也正因为如此,凶兽一旦修成正果,实力远超神兽之上。
上虞本为上古神兽旁族青凤血脉,若是舍掉部分内丹,本体损伤是小,但日后的修炼只能和凶兽一般凭借自身之力。
最为重要的是,稍不留意,便会走火入魔。
那九头鸟早已到达上神境界,它的妖力又岂是上虞这种不到帝君之位的人可以抵抗的,是以她借助了其他的法器,而且多半是烈水晶。
这种水晶中含有部分魔气,因着本身来自魔域,是以被仙界所弃,却也存在一部分在藏宝阁之中,而九重天,除了王母天帝,也只有上虞可以随意出入。
乌暝也是刚刚才想到,这天地间,除了王母之外,还有上虞的内丹加上烈水晶可以助其洗练,只不过……
这样一来,妖力虽会被洗练,但随时会有更强劲的反噬,而此时夜离没有察觉,却逃不掉王母更为强大的血脉。
刚才王母在幽月宫的结界中应该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会如此失态……
如今……那些许内丹不重要,重要的是烈水晶,想来已经和九头鸟的鸟息一起被夜离吸入灵脉之中,虽未完全炼化,可是此时此刻,完全就留下一个大隐患。
夜离虽不至于死,但会成魔。
这也是王母震怒的原因,她为人坦荡,就算与人为敌,也断不会会这种肮脏的法子,是她所不齿的。
说到底,上虞用内丹短暂挽救了夜离的姓名,如今虽很大可能的会导致她入魔,即使是王母也站不住理。
更荒唐的是,上虞如此肆意行事,被救和被害之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乌暝苦笑一声,恐怕,她自己也明白,暮天若是知道,可能会和九重天彻底撕破脸。
只是,上虞明明在禁地中修炼,与外界隔绝,又怎会知道夜离发生了何事,且在他的宫殿之中?甚至能瞒过墨言,从禁地中离开……却未惊动任何人?
乌暝转头朝另一边看去,上虞如此行事,天帝必会知道。
只是,以他对上虞的疼爱,定然会替上虞瞒下此事,甚至还会主动找他们麻烦。
可是,若是天帝知道暮天的身份,又会是如何的光景呢?
而,暮天和那位小神君一旦知道了真相……
一步错,步步错……无论如何选择,都是错。
浅浅的叹息声缓缓飘散在后院之中,黑衣男子看着摇曳的莲花,揉了揉眼角,真是麻烦啊。
九重天禁地外。
面色有些难看的上虞倚在一棵桃树下,扬眉看着不远处言笑晏晏、神情阴柔的灰衣男子,冷声道:“鹤黥,此处乃九重天,你不过一介魔族,也敢长留?”
深灰色的长袍随风而动,身材挺拔,站如松柏的男人容貌卓绝,垂下头,弯着眉眼看着明显受到重创的上虞,笑容张狂:“上虞公主,我帮你瞒过了墨言,让你从禁地中出来,还告诉你用各种方法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那位少女,如今竟然过河拆桥,如此不留情面了?”
上虞神情一顿,看了他一眼道:“你是魔族,若是被王母发现少不了要落得个飞灰湮灭的下场,速速离开吧!”
“你是怕我告诉那暮天帝君,你害了那个小女娃吧!”站的笔直的男子微微挑眉,轻笑道:“想不到九重天的上虞公主还真是个痴情种,只不过,你如此这般,若是暮天问罪起来,你可未必能承受。”
上虞苍白的脸色瞬间染上一抹不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鹤黥。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暮天岂是漆河那种人可比,你以为他知道了能拿我如何?当年你做了何事,三界尽知,如今还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
闻言,唇角含笑的灰衣男子神情一顿,眉色间划过一道厉色,微微眯了眯眼,声音中满是嘲讽:“上虞公主,你又何必故作清高,你虽救了她,实则是害了她,而后,等人发现,你再出面说有办法可治,其实不过是加速她的死亡。这样一来,暮天帝君迟早会有求于你,甚至留在你身边。何况就算你不说,天帝迟早也会知道。不要以为你的心思可以瞒过任何人,你口口声说不过是帮个小忙,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你和我也没什么不同。”
“也许,不过是你生来便是天子骄子,享受众仙尊崇,如此而已。”
上虞从未听过如此刻薄又不屑的话语,但又句句直指人心,藏在心内的幽暗根本无所遁形。
倚在桃树下的上虞登时垂下眸子,她甚至没有理会鹤黥言语间的冷屑,干枯的唇角狠狠咬紧,有些凌乱的发丝垂在一旁,沉默而又狼狈。
而站在一旁的鹤黥冷冷看着她,半晌后,才听到上虞的声音。
“你说的不错,但至少我愿意去赌一次,鹤黥,你可比我可怜多了,花了上千年的时间去织造谎言,一朝梦醒,可曾后悔?”
上虞抬眸,定定望着站在一旁的鹤黥,神情认真而笃定。
鹤黥眼底的嘲讽缓缓化去,他眯着眼,眸子深处泛起一丝波动,突然勾唇笑了起来:“自然不会。至少我在她身边千年光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上虞公主,既然你愿意赌,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暮天会不会因为那个小丫头来求你,留在九重天,还是会再找其他的法子。”
说完这句话,鹤黥看了一眼九重天的方向,骤然消失在禁地入口,不见踪影,唯有他适才所站之处,留下一股异香。
听见鹤黥最后说的那人,上虞眨了眨眼,手微微缩紧,神情露出些许不甘,沉默的闭了闭眼。
明明她认识暮天多年,早在他千万年前游历极地之域时,他就见过暮天,一眼万年,自此万劫不复。
“暮天,若我愿意舍身救她,你可愿留在我身边?”
片刻后,乌暝出现在禁地前,他面色复杂的看着虚弱的看在桃树上的上虞,叹了口气,道:“上虞,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他……”
“太子哥哥,你不用多说了,王母打算如何惩处我?”上虞打断他的话,睁开眸子,里面划过一抹决绝。
王母是何性子的人,九重天无人不知,她此行定然瞒不住她,王母一定对她失望极了吧……
“王母说……让你去极地之域。”乌暝迟疑了一下,说出了王母的谕旨,但看到上虞面上的冷寂,再次出声道:“上虞,你别担心,王母一向对你和颜悦色,此次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等她消了气,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上虞面色苍白,并未出声,只是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上虞,你是如何得知那小神君中了九头鸟的鸟息,又是如何从禁地中离开?”乌暝顿了顿,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太子哥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墨言还在禁地里,你将他放出来吧,我现在就去极地之域。”上虞轻轻摇头,站起身,身形有些颤动,眼底却划过一抹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