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陈远说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听到陈远的话,魏云成有些激动,因为陈远的口气显然是愿意听他诉说,这至少给了他一个伸冤的机会。
三人来到附近的一个小亭子,陈远看着对方道:“你说你叫魏云成是吧,说说你的情况。”
“陈縣長,是这样的,我原来是县医院的副院长,我们医院正在兴建一栋新的住院大楼,18层高,总投资近2个亿,项目是从去年开始的,我无意中发现项目偷工减料,并且虚构工程服务项目,编制虚假财务报表……而这些,跟我们医院院长季晨明都有关系,发现了项目的问题后,我就写信给卫生局反映这些问题,本以为卫生局会调查这件事,没想到结果等来的却是对我的开除处理……”魏云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起来。
陈远听完,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按你的意思,是你们医院的季院长对你进行打击报复?”
“对,而且连卫生局的领导都有问题,因为消息肯定是从卫生局泄露出去的,否则季晨明如何知道我写信向卫生局反映问题?并且卫生局的领导还明显偏袒季晨明,季晨明明显有严重的问题却不调查处理,最后反倒给我扣了个骚扰女病人的帽子,把我开除了。”魏云成一脸愤怒地说着。
“你说的都是你的猜测,有证据吗?”陈远问道。
“有,我有证据。”魏云成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道,“这是我记录的关于住院大楼项目的一些财务问题。”
魏云成说完,要把本子递给陈远时,突然犹豫了一下,握住本子不肯松手:“陈縣長,我能相信你吗?”
“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相信我吗?”陈远呵呵笑道,“你如果不相信我,那你找我有什么意义?”
魏云成闻言,脸色挣扎了一下,他来找陈远,就是从网上看到了陈远的相关报道,相信陈远是一个正直而又充满正义的好干部,所以才会冒险找过来,眼下来都来了,他除了信任陈远,又有什么选择?
如此想着,魏云成松开手,把本子给陈远。
陈远打开手机电筒照着简单翻了一下,随即把本子递给姜秀秀,道:“你看看。”
魏云成见陈远把本子递给姜秀秀,一下急道:“陈縣長,您……”
“不必着急,你知道她是谁吗?”陈远笑问。
“不知道。”魏云成摇了摇头。
“她是咱们县纪律检查部门的副书记,所以你这事,其实应该找她才对。”陈远笑道。
“啊?”魏云成吃惊地看着姜秀秀,没想到跟着陈远的这个不起眼的女人竟会是县纪律检查的副书记,他还真是看走眼了,以为对方只是陈远的一个朋友罢了。
姜秀秀也打开手机电筒照着看,她看得比陈远认真,仔细看了魏云成记录的关于项目的财务问题后,姜秀秀抬头问道:“既然你掌握了项目财务问题的证据,你没向检察部门或者是我们单位提交这份证据吗?”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我哪敢轻易把这份证据提交上去,我怕招致他们更严重的报复。”魏云成苦笑了一下,“而且我也不是没给县检察部门包括你们单位写信反映过问题,但都无疾而终。”
“哦?”姜秀秀惊讶地看了魏云成一眼,“你还写信给我们单位反映过问题?”
“我写过了,但都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魏云成摇头,“不只是这些,我还给县里分管卫生的主管领导写过信,结果也一样,根本没人重视。”
“你不知道他给你们单位写过信?”陈远看着姜秀秀道。
“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姜秀秀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也正常,我们单位分管信访的是另一位副书记,他要是把相关的信件给忽略了也可以理解的,毕竟每天寄来的各种匿名信件很多,我们一般都比较看重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又或者是不是连续有大量的信件反映同一问题,否则我们不会处理的,毕竟单位里的人手就那么一点点,要是每封信件都要去查证调查,那就算是给我们增加十倍的人手都不够。”
“这倒也是。”陈远点了点头。
“陈縣長,我这事,您会管的,对吧?”魏云成满脸希翼地看着陈远。
陈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姜秀秀,“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如何?”
“可以,交给我吧。”姜秀秀点头道。
“嗯,那就交给你。”陈远笑了笑,看向魏云成,“你这事就由姜副书记接手,我想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陈縣長,那您不管吗?”魏云成着急地问道。
“我要是不管,还会把你这事交给姜副书记吗?”陈远笑了起来,“姜副书记是县纪律检查部门的副书记,把你这事交给她是最合适的。”
“是啊,魏副院长,陈縣長是縣長,又不是直接负责查案的,你的事交给他,他也得移交给相关部门去查,其实都一样的。”姜秀秀解释道。
“那好吧。”魏云成无奈地点了点头,眼里依然闪过一丝担忧,他终究还是信任陈远多一点,觉得只有交给陈远才放心。
陈远见状不由笑道:“放心吧,你这事我时不时会过问一下,只要你反映的问题属实,我可以给你保证,那些贪赃枉法的人一定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陈縣長,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魏云成听到陈远的话,踏实了不少,想到自己的事,连忙又问道,“陈縣長,如果最后证明我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能不能恢复我的职务和行医资格?”
“放心,会的。”陈远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您。”魏云成饱含希望地看着陈远。
看到魏云成的目光,陈远心头突然有些触动,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沉甸甸的责任,他身为縣長,不只是肩负着松北发展的重担,还肩负着全县老百姓的信任,无论是哪一项,都是对他陈远的考验,他不能辜负上级领导和组织对他的期望,更不能辜负老百姓的信任。
“陈縣長,那我先走了。”魏云成完成了自己的事,准备离开,临走前,魏云成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地看着陈远,“陈縣長,您……能不……能……”
“能什么?”陈远疑惑地看着对方。
“能不能把您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个?”魏云成壮着胆子说道。
“就这事啊?当然可以。”陈远笑了笑,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对方。
得到陈远的电话号码,魏云成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陈远愿意把电话给他,说明陈远不是在敷衍他,同时也让他今后要联系陈远方便了许多,以后他要找陈远,不用再像今天这么辛苦蹲守,而且以后也未必会有像今天这么好的机会,现在有了电话号码就方便了。
看着魏云成高高兴兴离开,陈远摇头道:“没想到我刚来松北上任第一天,就会遇到这样的事。”
“其实天底下哪里都有不平事,只不过有的人有机会伸冤,有的人却是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姜秀秀深有感触道。
“看不出你现在还挺感慨。”陈远笑道。
“干这一行久了,看到的事情多了,自然就有很多感触。”姜秀秀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其实也会经常生出一种无力感,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
“很正常,就像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们身在体制,又哪能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即便是上面的大领导,又何尝不是有很多顾虑。”陈远说道。
两人继续走了一会,看到时间不早了,陈远道:“秀秀,今晚就到这吧,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反正以后我们都在松北,有的是碰面的机会。”
“好。”姜秀秀点了点头。
从公园里出来,姜秀秀是开车过来的,见陈远走路,姜秀秀道:“陈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走回去也就是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当散步了。”陈远道,“你直接回去吧,免得让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那好吧。”姜秀秀有些失望地点头,她其实有些想和陈远再续前缘,自从当初陈远去西北挂职前在黄原的那一夜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做过,但看到陈远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姜秀秀也不好意思主动,而且她知道陈远也是为了她好,毕竟自己和前夫复婚了,委实不该再和陈远那样。当然,那次在黄原的一夜,似乎是个情有可原的例外。
但姜秀秀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她和前夫复婚只是为了孩子,两人就算是复婚了,也是各过各的,姜秀秀从来没有再让丈夫碰过自己,而她作为女人,却是也有自己的生理需求,有时候夜深人静,姜秀秀其实也是充满渴望的,如今陈远来了,看到陈远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姜秀秀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默默注视着陈远的背影,良久,姜秀秀轻轻叹了口气,开车往自己的住所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