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欣然此时此刻主动的邀请,陈远心里一动,也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今晚你喝了不少,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早点休息吧。”
王欣然没有说话,明亮的目光看着陈远。
陈远微微一笑,接着道:“我看着你进去。”
王欣然点点头,接着进了房间,关上门。
然后陈远轻轻呼了口气,回了自己宿舍。
当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放亮,陈远和王欣然就起床了,下楼吃过早饭,然后打车去了长途车站。
临上大巴前,王欣然想到陈远即将远行西北,想到要好久见不到他,心里突然涌出复杂的情感。
在这种情感的驱使下,王欣然有些冲动,突然主动拥抱了一下陈远,在他耳边低语:“好好的,等你回来……”
平时文静娴静的王欣然的这个突然举动,让陈远有些意外,随即又感动,轻轻拍着王欣然的肩膀:“我会的,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回来……”
然后王欣然松开陈远,冲他温柔一笑,接着上了车,陈远微笑着冲王欣然挥手。
目送大巴驶离车站,陈远转过身,看着清晨布满彩霞的东方的天空,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
送走王欣然,陈远接着回了陈家峪老家。
此值麦收季节,爸妈不在家,正在地里收麦子。
陈远放下东西接着去了地里,田野里,烈日下,戴着斗笠的乡亲们正挥汗如雨抢收小麦,因为气象预报说最近2天要有大雨,不能让成熟的麦子烂在地里。
陈远到了自家地头,看着正在收麦子的爸妈,想到去年这个时候,担任三江县.长的张丽视察“三夏”来到这里忙爸妈收麦子的场景,心里感到难过,鼻子一阵发酸,又到一年收麦时,故人却已在天国。
陈远早已想好了,离开江州前,要去墓地和张丽辞别。
陈远揉揉鼻子,拿起镰刀,开始和爸妈一起收麦子。
正干着,地头走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尤程东,身后跟着庄家铭和镇里的负责人。
尤程东是下乡察看“三夏”情况的。
庄家铭去年跟着张丽来过这里,知道陈远家的地就在附近,边走边告诉了尤程东,尤程东听了点点头,问庄家铭:“陈主任家的地具体在什么位置?”
庄家铭边想边往四周看,接着就看到了正往地头搬运割下来麦子的陈远妈妈,随后看到了正在地里埋头干活的陈远爸爸和陈远。
“尤书记,看,那里——”庄家铭往前一指,“陈主任正和爸妈一起干活。”
“哦,这小子回来了。”尤程东顺着庄家铭手指的方向看去,接着道,“走,过去看看。”
大家走过去,庄家铭边走边大声招呼:“陈主任——”
陈远听到声音,直起腰,接着看到了尤程东他们。
陈远爸妈也停下来看着他们。
尤程东他们走进地里,陈远和他们一一握手,又给爸妈介绍他们。
陈远爸妈去年就见过庄家铭,听陈远说眼前这个大个子尤程东是三江县里的一把手,有些发愣,还有些局促。
尤程东话不多说,直接利索道:“来,大家一起帮陈主任家收麦子。”
“哎,尤书记,这……”陈远刚要阻拦,尤程东已经从陈远爸爸手里拿过镰刀,弯腰就开始割麦子,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干过农活的。
一看尤程东动了手,其他人自然不会怠慢,一起忙乎起来。
看他们开始了,陈远也不再客气,和大家一起干起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有些发懵的陈远爸妈想到去年这个时候张丽来这里的情景,想到张丽已经故去,心里都很难受,陈远妈妈不由伸手擦擦眼睛。
陈远边和尤程东一起割麦子边道:“尤书记,中午去我家吃饭?”
“废话,给你家干活,你怎么着也得管个饭吧?”尤程东不客气道。
“呵呵……”陈远笑起来,“好,中午一起喝几杯。”
“对头,我正遗憾在你去西北前没有机会亲自给你送行,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只是这送行应该我请客的,今天却要在你家里吃。”尤程东道。
“这个不重要,只要大家能在一起聊聊就很好。”陈远道。
“嗯,今天中午就我们几个,似乎有点少。”尤程东道。
“怎么?”陈远一时没明白尤程东的意思。
尤程东没有回答陈远,停住,直起腰对庄家铭道:“庄县.长,你马上给耿直和孔杰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往三江赶,直接来马庄镇陈家峪,就说中午要在陈主任家吃饭。”
“好的。”庄家铭摸出手机,边道,“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空……”
“不管有没有空,他们必须得来,敢不来,以后他们就别想再和我喝酒了。”尤程东武断道。
庄家铭笑着开始打电话。
陈远感觉尤程东这霸道的性格和安哲有些相似,又意识到,不知不觉,尤程东、庄家铭、耿直和孔杰似乎走得越来越近了,而他们能走到一起,又似乎和自己有着某种关联。
庄家铭很快打完电话,对尤程东道:“孔局长和耿县.长听说中午要在陈主任家吃饭,都很痛快答应了,他们马上启程往这赶。”
“嗯,这还差不多。”尤程东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陈远让爸妈先回家做饭,中午准备招待客人。
爸妈走后,大家继续干活。
人多力量大,快到中午的时候,地里的活干完了,大家一起往村里走。
边走尤程东边对大家道:“陈主任家地方小,人多了招待不过来,我和庄县.长过去,其他人去村委吃饭。”
尤程东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让无关的人员掺杂这饭局。
镇里的负责人虽然很想和尤程东一起去陈远家吃饭,但听他这么说,也不敢表示任何异议,忙点头答应着,带着其他工作人员去了村委大院。
陈远和尤程东、庄家铭刚进村口,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开进来,一看车号,孔杰和耿直的。
尤程东接着拦住车,往车里一指:“车上的官老爷,给我下来。”
接着两辆车后车门打开,孔杰和耿直下来了。
陈远接着和他们招呼,庄家铭安排他们的驾驶员直接去村委吃饭。
尤程东看着孔杰和耿直,举起手里的镰刀:“我们都干完活了你们才来,逃避劳动,可耻!”
孔杰呵呵笑起来:“老尤,咱不带这么说的,我是接到家铭的电话,一刻都没敢耽搁,抓紧就往这里赶的。”
“我也是的啊。”耿直道。
尤程东哼了一声,又晃晃手里的镰刀:“看,镰刀,要是再有把斧头就好了……”
大家都明白尤程东这话的意思,耿直点点头:“镰刀斧头,这可是我们的至高信仰。”
“对,至高信仰。”孔杰点点头,又感慨道,“只是,这信仰在有些人心里正在淡漠……”
“不管别人,管好我们自己就行!”尤程东说完看着陈远,“崭新的陈副县.长,你说对不对?”
“对。”陈远点点头,“信仰是人生追求中不灭的明灯,指引着前进和奋斗的方向,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怜可悲的,有信仰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能让自己的人生积极而有意义。”
“这话归纳地精辟!”尤程东冲陈远一竖大拇指,“到底还是老弟理论素养水平高。”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陈远忙摆手。
“哎,老弟不必谦虚,我说的可是实话,不然咱们的骆大领导怎么会慧眼识英才,把市直唯一去西北挂职的名额给你呢?”尤程东一板正经道。
大家都轻笑起来,都明白尤程东这话的真正意思。
到了陈远家,陈远先招呼大家洗手洗脸,然后大家围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石桌前,陈远给大家泡上茶,大家边喝茶边抽烟边聊天。
陈远去了厨房,爸妈把菜都做好了,陈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去里屋搬出一箱江州老窖。
“酒菜备齐,准备开喝。”尤程东把陈远爸妈请到上位坐下,又把孔杰和耿直介绍给他们,然后大家依次坐好,陈远打开酒给大家倒。
和这么多领导坐在一起,陈远爸妈显得有些局促,尤程东看出来了,主动递给陈远爸爸一支烟:“叔,抽烟,我给你点上。”
接着尤程东拿过打火机给陈远爸爸点着。
尤程东的这个举动,缓解了陈远爸妈的局促感,大家不由觉得尤程东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然后尤程东看了下打开的酒箱,道:“一共6瓶,今天都干掉,能者多劳。”
大家互相看看,我靠,看来尤程东今天是打算要豪饮了。
陈远倒完酒,尤程东看着陈远爸爸:“叔,您是长辈,您先提酒。”
陈远爸爸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端起酒杯看着大家:“感谢各位领导来帮俺家收麦子,感谢各位领导来俺家吃饭,各位领导都是吃公家饭的,俺家远子也是,远子还年轻,在工作中有做的不好不对的地方,各位领导多帮助多担待……”
陈远爸爸这话说的简单而又淳朴。
然后大家一起和陈远爸妈碰杯,干了。
放下酒杯,尤程东抹了下嘴角,对陈远爸爸道;“叔,您刚才那话客气了,我们和陈老弟是互帮互助,别看陈老弟比我们年轻,但他各方面的能力却很强,在很多方面甚至超过我们,这次市里选派干部去西北挂职,市直单位就一个名额,那么多优秀干部,就选中了陈老弟……”
“啊?什么?西北?挂职?”陈远爸妈都一呆。
看陈远爸妈这神情,大家都看着陈远。
陈远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把自己要去西北的事告诉爸妈,这会既然尤程东提出来了,就对爸妈道:“爸,妈,组织上决定让我去西北挂职,下周二就出发。”
“去西北挂职?挂什么职?”陈远爸爸愣愣看着陈远。
“去挂副县.长,具体去哪个县还不知道,到了西北等待当地组织部门分配。”陈远道。
陈远妈妈不安地看着陈远:“儿啊,怎么挂个职要去那么远?西北可是很艰苦的地方呢,莫不是你犯了什么错,上级要把你发配到那里?”
听陈远妈妈这话,大家都笑了。
陈远笑着摇头:“不是的,妈,这不是古时候的发配,是组织对我的重用和信任,是一项光荣的任务。”
“对,婶子,陈主任去那里挂职回来后,正常来说,会提拔的。”庄家铭插话道。
陈远妈妈还是没回过神:“这挂职要多久啊?”
“2年。”陈远道。
“2年……这么久……”陈远妈妈摇摇头,“不行不行,远子,你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妈还没抱上孙子,你这一去西北2年,这事又要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