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眼睛睁地很大，死死盯住屏幕，身体又微微颤抖。

季玫进了房间，把果篮放下，把康乃馨插进花瓶，然后坐到李莲身边，看着她。

李莲似乎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表情木然，眼神呆滞，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季玫默默看了李莲半天，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愤恨还是快意，是同情还是怜悯？

一会，季玫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李莲转过头看着季玫，怔怔道：“你是谁？”

季玫身体颤了一下，接着道：“我是季玫，你不认识我了？”

李莲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季玫的身体又颤了一下，紧紧咬住嘴唇，片刻道：“你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李莲皱皱眉头，接着摇摇头，“为什么？”

“因为……”季玫又咬咬嘴唇，“因为我们曾经姐妹相称。”

“为什么是曾经？”李莲喃喃道。

“因为，因为……”季玫的胸口起伏着，似乎她此时内心有些激动，一时说不出下面的话，或者是担心说出来会刺激李莲。

半天季玫平静下来，轻声道：“不管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不管你过去如何伤害了我和陈远，不管你是无辜的还是刻意的，不管你曾经得到和失去了什么，但现在，我选择原谅，原谅你过去所做的一切，就像陈远能原谅你一样……”

李莲木然看着季玫，似乎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季玫继续道：“既然过去的已经过去，既然我选择原谅，所以我说，你可以叫我姐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还有陈远，大家都是受害者，看到你今天这样，我很难过，又很同情，过去对你那么久的恨，此刻突然都消失了。我衷心希望你能早日康复，能回归正常的生活，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李莲依然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季玫。

季玫看李莲这样子，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叹息，带着酸楚的目光看着李莲：“其实你应该庆幸，庆幸今生遇到了陈远这样的好男人，虽然你让他蒙受了巨大的耻辱，但他却还在照顾你，这样心胸宽广有情有义的男人，世间实在少有，但你却一点都不珍惜，却如此深深地伤害羞辱过他……”

“陈远……他是谁？”李莲又喃喃道。

季玫怔怔看着李莲，沉默了半天：“你现在快乐吗？”

“我不知道什么叫快乐。”李莲摇摇头。

“那你现在感到幸福吗？”季玫接着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幸福。”李莲继续喃喃道。

季玫突然惨笑：“或许你现在是幸福的。”

“为什么？”李莲愣愣看着季玫。

“因为简单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你现在很简单，越简单越幸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等你康复了就懂了，就知道世间有多少险恶和阴诈了。”

李莲突然傻笑：“那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亲身经历过。”季玫点点头。

李莲皱起眉头：“你到底是谁？你来自哪里？”

季玫呼了口气：“我说了，你可以叫我姐姐，至于我来自哪里，你不需要知道，只知道我曾经在江州，但现在在很远的地方，虽然我很远，但我却一直在关注着江州的人，关注着江州发生的事情。今天我来看你，是路过江州，很快我就会离去……”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女士，探视时间到了。”

季玫点点头站起来，又看了看李莲，然后长叹一声，走了。

看完视频，陈远狠狠抽了两口烟，季玫就这么来了，又这么走了，已经过去了一天，她既然说是路过，那么，此时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江州。

江州给季玫留下了惨痛的记忆，她是带着累累伤痕离开江州的，此次路过江州，她能想着来看看李莲，能选择原谅，这需要极大的宽容和心胸。

季玫能来看李莲，却没和自己联系，显然，她不想让江州任何人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也包括自己。

还有，季玫说她在很远的地方，这地方到底有多远？她在那很远的地方又是如何生存下来的？此次匆匆路过江州，她以后还会再出现吗？

陈远带着满腹的疑问，还有一时无法说清的复杂心情离开了精神病院，站在医院门口，仰脸看着天空发呆。

春夏之交的阳光有些强烈，有些刺眼，陈远不由低头揉揉眼睛。

然后陈远沿着马路郁郁走着，心情很低沉压抑和落寞，还有几分伤感。

走了大半天，到了街心花园，陈远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徐杰恒，他正在街心花园散步。

陈远停住和他打招呼。

看陈远无精打采的样子，徐杰恒道：“小陈，怎么这么没精神，昨晚没休息好？”

陈远定定神笑了下：“没有啊，我刚才去精神病院看了下李莲。”

听陈远这么说，徐杰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李现在还好吗？”

陈远摇摇头：“还那样。”

徐杰恒叹了口气，接着安慰陈远：“你该尽的心都尽了，也不要太难为自己。”

陈远点点头，接着道：“今天你不用陪卫总一行？”

“陪了两天，他们上午离开了江州。”

“哦，走了？”

“是的，今天上午去了京城，那边有个重要的业务要去谈。”

“看来他们此次北上，果真不只是来江州。”

“是的，不然怎么会带着财务总监和投资顾问，而且在江州期间，除了卫小北和那董事长，其他人都没露面。”

“他们在江州考察了这几天，有没有确定什么投资意向？”

徐杰恒摇摇头：“投资是大事情，他们哪能这么快就确定下来，不过，昨晚骆市长出差回来后，请他们吃饭了，吃饭的时候，那董事长说回去后会召开董事会会议，通报这次考察的情况，是否投资，投什么项目，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陈远点点头，卫小北终于走了，这几天卫小北和王欣然都在江州，他们没见上面，这好歹还算不错。

其实陈远确信，虽然卫小北很想打听王欣然的消息，但如果他见到王欣然，也不敢上前招呼的，甚至他很害怕见到王欣然，因为这次他是和肥婆一起来的。

但王欣然就不同了，她对卫小北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何况她现在又是单身，何况卫小北又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如此，幸亏卫小北和王欣然没有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