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心的。”
阮江月笑盈盈的,也捏起袖子帮他擦了擦汗水。
而后便抓起他的手腕牵他往前走,“我们今晚就得从虎啸峡过江,不然天亮了容易被人察觉。”
“好。”
阮星澜应了一声,反手下滑,与她五指相扣,将她牵好。
他比阮江月高许多,步子也大,三两步便到了阮江月身前去,眼神左右扫视,确定地形以及有没有隐匿的危险。
阮江月自然看出他的心思来,面上的笑容不由加深几分。
她低声说道:“这一段路算是好走的,虎啸峡难过,过了峡谷之后的那段有毒蛇猛兽出没……
猛兽毒蛇多,奇花异草也多。
便有些采药人冒着性命危险潜入,但基本都是有进没出,基本算是禁区了。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南陈和大靖都不曾派人来兰涉山南北驻守巡查。”
阮星澜点点头:“你当初走的这条路去大靖?几年前?”
阮江月想了想说:“大约是五六年前了吧。”
阮星澜前行的步子顿了一瞬,回头看来,那眼底掠过几分难以置信:“你今年七月七是十九岁。
算你是五年前去,那你也只十四岁,你——”
既有毒蛇猛兽,峡谷更是天险。
她怎么过去的?
阮江月看他那般惊诧,心中颇为得意,下颌都扬了扬:“那时候可是真的莽撞,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嗯……”
她思忖了会儿,又继续说:“当时大靖沉兵兰沧江边,要准备渡江攻打南陈,南陈这边青阳关内也在点兵点将应对。
我当时在青阳关内,看到大家虽然积极准备抵抗,实则士气并不怎么样,有不少人私下唱衰。
后来我听到我父亲和李叔说,要不是当初永安王那一仗将大靖人赶过兰沧江去,南陈绝对难以与他们抗衡。
这一次如果大靖强攻,青阳关恐怕难撑。
我那时颇为愤怒,觉得父亲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甚至心底已经有许多对敌之策……
可是父亲根本不可能听我的,思来想去,我决定做点什么。
可是在那青阳关内我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就选了一条,别人看来是找死的路——
我便是从方才我们过来的那个位置攀山而上,然后过了虎啸峡,又从那猛兽毒蛇出没的兰涉山北山下去。”
说到此处,阮江月忽然顿住,眼神闪亮地看着阮星澜,难得卖起关子来:“你猜我去干什么了?”
“让我想想。”
阮星澜也没有敷衍,反而认真地思忖猜测起来:“你一个人无法硬碰硬,打探消息倒是可以。
要是有机会,还能制造一点骚乱。”
“不错!”
阮江月点头说:“我既然去了,自然要好好打探一下消息,谁为帅谁为将,多少兵丁多少战马,多少粮草……
这些我用了半月时间差不多给摸清楚了。
更巧的是我当时手上有一种奇药,那药是崔神医练错不要的,被我捡了来,人服下会上吐下泻,发热昏沉,呈现瘟疫症状。
但其实就是一种泻药。
症状维持半月就会自然消失。
我便想办法将那药下到了他们的粮草之中,还在周边山村水井里也用了一些。
结果可想而知——大靖士兵很快便有上吐下泻症状,连着周围很多百姓一并发作,被军医诊断为疫情。
这下子,大靖军中如何能不乱起来?
虽然半个月后他们的症状消失了,可那大范围的症状吓得他们如惊弓之鸟。
大靖笃信吉凶之说,还设有专门占卜吉凶观测天象等事的司天监,也会有星象官随军。
那星象官见此就说此战不妥,而后他们便没有渡江。”
阮江月说完轻轻呼了口气:“如今我说的简单,可那时做起来却是步步惊险,我有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了。
焚月城当时暗中也帮了我的忙……
其实到现在,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当时干了那么一桩大的。
也要感谢崔神医吧,他的医术的确厉害,他练错的药寻常医官也都发现不了。
就如这次他不露声色改我脉象,我看了那么多名医、太医,没有一个人诊的出来——”
阮江月忽然顿住,看向阮星澜,唇角弯弯:“可你能诊出,你还能修正。你啊,我觉得和崔神医一样的厉害。
不对不对,你可比他厉害多了,崔神医不会武功!”
阮星澜低柔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回到了青阳关……嗯,那时候年岁小,做成一点点事情,就得意的不得了,我告诉我父亲了。”
阮江月深吸口气,无奈轻哼,“我父亲不信,说我胡言乱语。
然后我把打探的消息告诉他,又拿出了一些证据……也不怕你笑话,那些证据是我专门留的。
就是为了证明,那些事情是我做的,想跟他邀功来着。
然后我父亲不说话了,后来事情不了了之,他还把我赶到马厩去,叫我喂马。”
阮江月扯了扯唇,颇为自嘲地说道:“我当时就想,要是他看好的年轻小将,那个元卓一办成了这件事情,他一定高兴的胡子都翘起来。
然后拍着那个元卓一的肩膀说——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
说到这儿,阮江月还有模有样地学起阮万钧捋胡子来。
阮星澜忍俊不禁。
阮江月又说:“那时我也下定了决心,非要叫他刮目相看不可,之后我便盯着元卓一,他会的我要比他更会。
他不会的,我还要会……然后到了现在,我是四品宣威将军,而元卓一是六品校尉,要听我调遣指挥。”
阮江月的话音那么轻快。
可阮星澜曾见过她绝望崩溃的样子,见过她背后那些纵横的伤痕,知道她如今的轻快自如,是如何艰难走来的。
他心底又冒出许多怜惜,也升起许多敬佩,不由地握紧了阮江月的手。
阮江月抬眸看去,只瞧他眼神无比深沉,暗流涌动。
夜色太黑,她有些分辨不清楚他眼底的暗流到底是什么,思忖着是否自己太过骄傲得意了些?
好像是有点,这语气都有点炫耀了。
在旁人面前那自然是没什么,但阮星澜是个极厉害的人,没准儿他没失忆之前也曾做过许多惊天动地之事。
自己在他面前这么炫耀那岂不是班门弄斧?
阮江月干咳一声,讪笑道:“都是些闲话罢了,赶路赶路!”
阮星澜点点头,拉着她靠近自己一些,轻轻抱了抱她,“你有一颗铮铮不屈的心,比许多的男子、比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要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