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扫过那些伤痕,几乎能清楚地分辨都是何种兵器造成——
肩胛处是一道钩伤。
两块蝶骨正中是一道箭伤,下面一道鞭伤,还有两处是暗器。
明明该是光洁细滑,美丽至极的后背,却有这样多的伤痕……
阮星澜看着那些伤痕,不禁暗暗猜测她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受伤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危险境地。
定然很疼、很疼吧。
阮星澜眸中划过浓浓怜惜,看着看着,指尖点在那些伤痕之上,轻轻的摩挲而过。
她是宣威将军。
这个事实,从没有如这一刻般如此真实鲜明过。
而背对着他的阮江月看不见他的怜惜,他那摩挲在自己伤口上的手,彷如点穴一般,让阮江月浑身一僵。
下一瞬,阮江月立即抱紧双臂转身后缩,拉过床帐来挡在自己身前,只露出半个脑袋死死瞪着阮星澜:“你出去!”
阮星澜回过神,“伤口没有处理好。”
“不用你了,我自己可以,你现在马上出去!”阮江月低叱出声,声音紧绷带着明晃晃的驱赶。
阮星澜怔了一下,目光掠过她发红的耳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这往常大胆放肆,总是爱戏弄调侃他的姑娘,此时害羞了。
阮星澜心中思忖:作为一个有风度的男子,这种时候应该立即告罪离开,给姑娘一个单独安静的环境。
让她平复心情。
过后再找机会好好道歉才是应当。
可是这一瞬,看着她耳尖鲜艳欲滴的红一点点延伸到她的脸颊。
她平素或冷静或促狭或精灵古怪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娇羞躲闪以及气恼之色……
阮星澜的脑海之中忽然浮起几个字——活色生香。
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先前原只是怜惜她那些伤痕,如今好像心底也变了味道,连指尖都凝出些许热烫麻痒之意来。
他竟定在原地分毫都不愿动。
阮江月气急败坏:“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出去!”
“……”
阮星澜垂眸,将过度热切的眼神收敛,低声说道:“你手臂的伤没有处理,后颈一道擦痕也没上药。”
“我自己可以——”
“你够不着。”阮星澜镇定道:“我来吧,处理好了我马上走。”
他拿了药靠近两分,“手臂。”
阮江月咬牙抿唇紧盯着他。
这个人,赶他赶不走,又不能喊李云泽或者其他人进来赶人……而且,就怕李云泽进来也赶不走他。
自己的伤口的确没处理。
在这和他磨蹭下去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安排呢。
阮江月心里思量片刻,别开脸,却将自己的手臂从床帐中抽出来递给他。
阮星澜解开带血的白纱布带,重新清洗伤口,伤药。
一系列动作很快却很稳。
没一会儿就将崩裂的伤口重新包扎,而后又看向阮江月,示意她转身。
阮江月直接一把扯下床帐,把自己只挂着一件小衣的身子完全裹住,才转身低头,露出后颈。
后颈以及耳垂下边只是一点点轻微擦伤。
阮星澜很快处理了。
阮江月要开口催他离开,他却又捏住阮江月的手腕,将她手背上,以及掌心的伤口也都上了药,仔细包扎。
待这些事情做完,阮星澜目不斜视地起身,从边柜中给阮江月拿了衣服,甚至连那放在最隐秘角落的束胸包袱也拿出。
整整齐齐地摆在阮江月手边后,他沉默快速地退出了房间。
门板轻轻闭合。
阮江月听到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离开了院子,她那一直吊着的一口气都没有松下去。
静谧的房间内,呼吸紧绷了好久好久……
阮江月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恼恨不已!
明明是逗他,怎么到了最后,反而将自己架了起来那么不自在?
而且这个人……看着一幅正人君子模样,竟然乘着看伤动手动脚,还眼神发热着火一般地盯着她……
阮江月心底暗暗说以后再不逗他玩了。
她实在有些不适应他方才那般热切看她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仅仅只是眼神都带着几分侵略以及攻击性,不知怎的她心底便有些灼烫,还有一点怯怯……
阮江月深呼吸数次,尽量将杂乱的心思都压下去,快速更衣。
束胸之事,原本青梨能帮点忙。
后来束的次数多了,阮江月自己有了经验,便可以自己完成,这会儿她拿着那包袱躲在床帐内,很快便束好。
而后穿中衣、外袍,戴软甲。
等她再次站在营房门前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李云泽站在院内,朝阮江月行了个礼。
阮江月问:“先前说的那几个人你传令了吗?”
“传了,人已经在外面的议事厅候着。”
阮江月“嗯”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去。
那几个叫来的人,分别是负责粮仓、马厩以及医官营的人。
现在要查询季长风,以及和季长风有关的营中暗线,自然要与这些人吩咐。
交代完公事,阮江月又找李冲询问,昨夜马厩投毒以及骚乱时抓到的那些士兵审问之事。
这一番忙碌结束,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李云泽准备了午饭送到阮江月面前。
看阮江月沉默进食,眉心却轻拧着,李云泽忍不住说道:“不然,找个信得过的女婢来服侍您的起居。”
阮江月停下筷子抬头看他。
李云泽赶紧说:“属下是觉得,这样方便一点。”
阮星澜先前进屋给阮江月看伤上药之时,他虽在院中不知里头具体发生什么。
但听着偶尔传出的对话声,以及阮星澜和阮江月的反应,也知道屋中之事多半是不太妥当的。
原本青梨跟着阮江月,就不存在这等服侍之事。
但这次青梨受伤,是他跟着来,他倒是没有想到男女不便的问题。
今日碰上了,便赶紧提了这个建议。
阮江月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你的建议很好吗?”
“呃……”
“你是深怕知道我身份的人太少是不是?”阮江月冰冷地说道:“下次不要随便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