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雪冷笑一声,“你觉得你很聪明吧,那你尽可以自己随便猜,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阮江月很平静:“那我就来猜猜看吧……
你虽在眉山学艺,号称眉山女侠,却其实是个西楚人。
那眉山之上,除去你还有其余西楚人……西楚国灭,你们不甘,想报仇,想复国,所以你们定了计划,展开了行动。
我猜沈岩不是你们随便确定的人选,而是精挑细选过的。
他在南陈临近西楚边境上,虽然没有多大的官职,手中也无多大的兵权,但他恰巧是威北大将军的女婿。
且他的婚事还牵连太子妃,牵连皇后夺人儿媳之事。
而你,恰巧和他曾经没娶到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所以你便做了他的救命恩人,跟他回到军中,很快就一往情深,甚至还暗中引他收复三座城池立下功劳。”
白若雪面无表情,看也不看阮江月一眼。
仿佛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阮江月笑笑,也不理会她这般视若无睹,听而不闻,淡淡继续:“我去过西边,他收复的城池我也知道怎么回事。
那三座城——荒僻苦寒,周边缺乏水源,无法放牧、无法耕种,城中百姓但凡青壮能跑的早跑了。
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走不掉的。
且那三座城也不在重要的军事防线上,所以那三座城根本是大靖人不要的。
你用三座城换沈岩对你感恩又深情,又随他回京城去甘愿受尽委屈做平妻……你是想借着他的便利,在南陈朝中插上手脚。
比如,你帮皇后出主意,在各处开医馆造福百姓挽回她的名声,还请你师兄帮忙。
这样的话,你师兄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南陈各地建立据点,方便联络消息,行医救人还可收拢民心。
却用的是皇后的银子,当真是一本万利。
你得皇后的赏识,必定能一步步得到皇后更多信任。
而沈岩,借着皇后的势,又仗着威北将军女婿的身份在军中行走必定颇有便利,我说的都对吗?”
白若雪不知何时已经盯着阮江月,双眸沉沉一片暗色。
阮江月平缓地继续开口:“当初我离京,有人追杀我,那波人中有没有你的师兄?
你有没有建议皇后追杀我以及那时候你们认为的我的兄长?
应该有吧,阮星澜一死,你们的胜算更大。
季长风也是你的师兄之一吧?你们的剑法看似不一样,但其实就是同一路数。
你陪着沈岩,从沈岩往南陈朝中插手。
而你的师兄们在其余各处动作,季长风则在这北境军中搅弄风云,安插自己的人进来伺机而动——”
阮江月的声音逐渐转冷:“大靖边境山村的百姓是你们杀的,就为挑起大靖与南陈的战火。
然后你们再乘机毒杀我父亲,算在大靖人头上。
到时候南陈的宣威将军、威北将军都死了,大靖铁蹄踏关而过,管他南陈是否被战火屠戮,会不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反正你们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真是好一盘以暗争明,机关算尽的大棋!
可惜你们没想到,阮江月就是阮星澜,成了你们计划之中的变数。”
白若雪死死地看着阮江月,想起这数年艰辛,好不容易得到的局面一夕之间崩溃瓦解,想起那无数死在复国路上的无名之士……
她忽然情绪崩溃,脱口而出:“你真的该死!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破坏了,你这条狗命怎么就那么硬!”
阮江月面无表情:“我的是狗命,你的是什么?
你们西楚人的命是命,你们的国是国,南陈人的命不是命?国不是国?大靖边境处山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你住口!”
白若雪破口道:“你们南陈帝王昏聩——当初大靖攻去,西楚向你们皇帝求援,他竟见死不救!
是他隔岸观火,眼看着大靖人的铁骑踏上西楚国土,将西楚灭国。
你们和大靖一样,是屠戮我楚国百姓的刽子手!
你们就该为那些惨死在战火之中的西楚百姓偿命,你们该死!”
阮江月冷漠地看着她:“所以你们就将手伸到南陈国土上来?
你现在如此激愤,如此憎恨旁人不施以援手,当初为何不劝说楚国百姓奋起反抗?为何不劝说西楚国君早早强兵强国?
如果我记得不错,大靖铁骑踏入西楚国都之时,你们的国君还左拥右抱美人,快活似神仙。
你们的皇室宗亲四散奔逃,将国玺都卖了。
你们的文武大臣又都在干什么呢?”
最后一句,阮江月问的极轻。
白若雪双眸之中难以控制地凝聚起血泪。
他们楚国的大臣,那时候在做什么?
文臣们卖国求荣,武将们丢盔弃甲,放大靖人铁骑马踏西楚千里之境……
唯有极少数忠臣良将,没有死在与大靖人的殊死抵抗中,反而死在了卖国求荣的奸佞手上。
而那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却都是最凄惨的贫苦百姓。
阮江月一字字说道:“你为国为家为百姓,我敬你。但我、以及南陈人,我的父亲没有灭你的国,没有杀你的亲人。
你只管怨恨你的,我问心无愧。”
话落,阮江月利落地转身,迈步离开了这阴湿的地牢。
白若雪忽然冲上去,扑到牢房铁栅栏边,紧紧抓住栏杆嘶喊:“你不过是命好生在了南陈,做了将军的女儿。
你高高在上什么?你笑西楚一团烂泥活该灭国,你以为你们南陈就好吗?
你们南陈芯子里也烂透了。
迟早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成了亡国之人,你会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白若雪嘶哑的声音回荡在阴湿的牢房之中,却不曾让阮江月的步子停滞一瞬。
她走的匀速而稳健。
倒是一旁跟着的守地牢的士兵,被白若雪那阴森如似诅咒的声音冲击的额头冒汗,忍不住捏着袖子擦了擦。
待到了一个岔口处,士兵看阮江月跨步走过,赶紧问道:“将军,季医官关在那边,您看……”
“不必看了。”
阮江月淡漠出声:“将人看牢了便是。”
她一路踩着潮湿泥泞,步伐稳健地弯身出了地牢的暗门时,李云泽已经等在外面。
瞧他面含喜色,阮江月心里咯噔一下,试着问:“有好消息吗?是我父亲那边……”
李云泽上前拱手:“大将军醒了。”
阮江月喜悦地问了一声“真的吗”,不等李云泽回应便快步朝着阮万钧的营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