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风眉心拧了拧:“听起来的确可疑……而且我白日听到另外一则消息,阮万钧要醒了。”
白若雪皱眉:“先前这消息就在传,这不是为了稳固士气传的假消息吗?”
他们都是不信阮万钧能这么快就好的。
毕竟阮万钧的毒就是他们所下,而且那毒有多顽固难解,他们实在太清楚。
季长风却说:“这一回应该是真的,裘镇海说的有板有眼,甚至还说出中的毒是琉光竹。”
白若雪脸色陡变。
季长风又低声说道:“解毒之人应该是阮江月身边那个戴面具的,旁人叫做李先生。”
“我知道他,沈岩与我说过……”
白若雪沉声将那人来路告知季长风:“他在京城的时候假扮阮星澜帮阮江月和离,这一次不知为何到的北境。
又换了个身份叫做李云安,不知道具体来路。
对了,在京城的时候他露过脸,好像传出一点消息来,说他长的非常像那个十年前战死北境的永安王霍听潮。”
季长风的眸子沉了沉。
那个李先生,声音和他曾见过的一个人很像很像。
但那个人早已超脱红尘之外,怎么可能冒充阮星澜,又来伴在阮江月身边做什么李先生?
是他听错了吗?
白若雪焦急的声音这时又响了起来:“我们筹谋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阮万钧要是醒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而且我感觉阮江月已经在怀疑我了,这样下去我们还会暴露。
大师兄,我们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
季长风抿唇回神,朝着白若雪打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思忖片刻后,沉声说道:“阮万钧不能醒,他得死。”
白若雪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阮万钧是北境军中的主心骨,也是南陈唯一一个能对抗大靖的将领,他一旦死了,南陈士气必定震荡。
宣威将军虽也有几分名头,可他到底年轻还是个女人,又怎么能比得上阮万钧在军中影响?
大靖一直虎视眈眈沉兵,阮万钧死了大靖会立即挥兵而来。
所以阮万钧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他们这一波人才有机会。
原本计划也很顺利,皇后派人追杀阮星澜自断臂膀,而他们的人乘机在这里搅弄风云,下毒。
军中医官根本搞不清楚阮万钧中什么毒。
眼看着阮万钧一脚踏进鬼门关,他们的计划也快要成功了。
却突然杀出个阮江月带个什么“李先生”竟然给阮万钧解了毒——
白若雪只觉十足的不甘怨愤。
而现在这些不甘和怨愤却都只能压下。
她声音极低地问:“大师兄有主意了吗?”
“有了。”
季长风顿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和神色都十分凝重,十分决绝:“我猜,他们已经在怀疑营中内鬼,也怀疑到了你的身上。
所以阮江月会找沈岩告知当初长丰谷之事,此为试探。
但就现在的局面看,他们并不是特别的确定,那么相对的防备也不会非常周密。
所以我决定,直接刺杀阮万钧……就在今夜。”
白若雪脸色发白:“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过冒然?营中如今我们的人只有几个,也没有通知外头的人接应。
万一一击不成的话——大师兄,不要冒险,我们好好计划一下。”
“来不及了。”
季长风眸子沉沉:“等我们计划好了,我们也就没机会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们才会有一点点胜算……”
他转向白若雪:“阮江月已经在怀疑你,你便不能再留在这里,今夜定会引起骚乱,你要乘乱离开此处然后去找其他人。
我若成了,你们可顺势而为,继续行动。
我若不成的话……你们要从长计议。”
“大师兄——”
白若雪失声喊道,双眸湿润泛泪,一把捏住了季长风的衣袖,想劝他不要铤而走险,可她又怎能不明白,季长风所言句句在理?
这一去必定是九死一生。
就算能侥幸杀了阮万钧,可又要如何脱身?
她望着季长风冷静决然的脸,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季长风却笑了:“哭什么?从决定走这条路开始的那天,我们都该知道,我的性命不属于自己。
我无畏亦无惧,无怨无悔。
你……好好的,等会儿就走,我已经通知其余几人暗中制造骚乱,凭你的机灵一定有机会离开。
若我能成功还能脱身,我们再聚!”
季长风话落,重重地拍了拍白若雪的手,而后立即起身决然离去,那脚步毫不犹豫。
白若雪泪如雨下,却再难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终于彻底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夜幕那么深沉。
她仿佛在那漆黑的夜间看到了当年家乡熊熊燃烧的大火,四处的喊杀声,惨叫声,肆无忌惮的张狂笑声……
她原是真的可以做个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剑宗女侠。
可惜,从国破家亡的那一刻,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
沈岩是两刻钟后回来的。
那时季长风已经离开,白若雪眼角泪痕已经擦干,依然虚弱地靠在床柱上,眼神茫茫然地看着无边黑夜。
仿佛神魂被抽走。
沈岩不由地心中一紧,也捏紧了手中包着酸果儿的油纸包。
“雪儿,你这是怎么了?”
他快步上前,把油纸包打开拿了酸果儿递到白若雪面前,“你……你尝一颗吧,肯定能缓解许多不适。”
他把果子递到了白若雪唇边。
白若雪却还是失神看着夜色,无动于衷。
沈岩心中更加懊悔,抬手将白若雪揽入怀中,“都是我的错,我以后绝不会再提那些事情……
我知道,为我你受了不少委屈,在路上,在这青阳关内又吃了不少苦头。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既然这里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那我们明日就启程离开北境,请旨前去西境收复的城池驻守。
那里境况不如北境这般紧张,机会也不多,但只要耐心守候,总有机会。
你也可以好好养一养身子,将孩子生下来。”
“好啊。”
白若雪应着,这一声虚无缥缈,几乎让人听不见。
她静静地靠在沈岩怀中,双手环抱住男人的腰身,低声又说:“好,你说的好,我们就那样办。”
她总算是理他了。
沈岩心中欢喜,将怀中人抱的更紧,正要说些更温柔体贴的情话时,谁料腰间一麻。
他还来不及惊诧,整个人便跌到白若雪身上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