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澜脚下未停,更快了几分。
沈岩对他的背影实在是太熟悉,当初京城的时候便印象深刻,后来在平城只看了一眼便怀疑起来。
现在这一眼扫过,喊出声后阮星澜不但没停还要离开,便更引起他注意。
沈岩低喝一声:“来人,把他拦住!”
他过来医官营是带了几个亲兵的。
那些亲兵立时冲上前去将阮星澜四面围住。
阮星澜不觉皱眉。
就这个档口,沈岩亦快步到了营房外面。
他眯着眼缓缓走近阮星澜,当看到阮星澜面上半张面具,唇周一圈胡须时他眯了眯眼眸有些诧异。
而与阮星澜眸光一对的瞬间,他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你居然又跑到这青阳关内三军营中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岩厉喝质问。
阮星澜淡漠以待:“我还有事,请你的人让开。”
这时医官营中也有人出来,看着剑拔弩张的局面连忙上前为两方介绍。
“这位是明德将军,这位是李先生……李先生是定州府阮家所派,随宣威将军同来军中帮忙的,是李副将军的同族。”
可沈岩又怎会信这个?
沈岩冷笑道:“你在京城冒充宣威将军,在平城形迹可疑,如今到了青阳关内你又有了新的身份。
你可当真是好本事!
但我认得你且绝不会错认,你冒充宣威将军面圣欺君罔上,今日我便替陛下和皇后拿下你,送回京城问罪!”
沈岩当初在京城因“阮星澜”请旨和离栽了大跟头。
本就对阮江月和“阮星澜”十分憎恶。
如今兴致高昂地到了北境军中来,结果发现阮江月是“阮星澜”大惊失色,且他拿着圣旨却如同无物。
这北境军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将他看在眼中。
正是怒火中烧却无处发作。
恰逢今日这个人竟自己撞了上来,又怎能放过!
他已写了阮江月女扮男装做将军的事情上奏朝廷,如今拿下这个当初在京城冒充“阮星澜”的人便是证据。
沈岩挥手喝道:“抓住他!”
他来时跟了四名亲兵,沈岩一声令下四人便要拔剑动手。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这声音——
沈岩猛地回头看去。
阮江月一身白色软甲长袍,沉着脸大步上前,“你要干什么?对自己人亮兵器属营中械斗,触犯军法!”
沈岩冷笑道:“他是自己人?哪里的自己人?”
“他是我的人,就是自己人!”
阮江月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的兵敢动他一下,我便拆了他们,连着你也一并赶出青阳关!”
沈岩大怒:“你敢!”
阮江月缓缓说道:“你试试。”
两人离着几步远。
阮江月的眸光冷沉之间含着锐利,沈岩的目光阴寒之中如带着霜刀冰剑,目光相对间已厮杀无数,似乎血肉横飞。
沈岩一字字说道:“阮江——”
啪!
他话未出声,阮江月猛地挥手,沈岩其中一个亲兵手中的剑鞘被她带飞,直接甩过去抽向沈岩的脸。
两人中间有一段距离。
沈岩反应足够快,后退两步躲开了。
但这一番对待足以让沈岩脸色铁青惊怒交加,瞬时间眼底便杀气纵横地看向阮江月。
阮江月眸光未变,冷静如常:“从今日起,在这青阳关内,你最好不要提起阮江月的名字,否则后果自负。”
话落,她再不看沈岩,直接转向阮星澜:“跟我走。”
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阮星澜沉默地跟了上去,与李云泽一左一右,随在阮江月身后很快转入下个营房巷道背影不见。
沈岩站在原地,脸上青白交错。
难堪、愤恨、杀意纵横。
周围还有不少士兵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太过清楚,在这青阳关内,他是如何的人微言轻,而阮江月又是如何令出如山。
他若在此处揭破她女儿身份,怕是都没几个怨怪问罪的人。
听说阮万钧伤势好转,到时候阮万钧定会为女儿撑腰——
反而是他,会更成为所有人耻笑的对象。
他想要阮江月栽跟头,只能依靠京中的陛下和皇后,问她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
……
阮江月离开医官营房之后,直接上了城楼,巡视防守以及用瞭望镜观察大靖那边的动向。
李云泽和阮星澜一左一右随在她身后静默无言。
如今阮星澜在营中是“李云安”,与李云泽乃同族兄弟二人。
此时跟随在阮江月身后便如同亲兵护卫一般。
军中将领,带一二亲兵护卫属实是常事。
可阮江月身后的阮星澜气度实在是卓然……
明明看着衣着朴素,但从守卫城防的士兵眼前走过,就是让人有一种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冲动。
此时便也有不少士兵眼角余光偷瞄着。
大家不由暗暗思忖,是不是因为他戴着面具添了几分神秘之意,所以引人忍不住盯着打量,猜测长相?
倒还真挺好奇他的样貌的。
阮江月素来敏锐,如何没能感受到那些打量眼神?
她将瞭望镜交给一边的守城将领:“大靖那边看起来很平静,但你们不可掉以轻心,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十分谨慎。”
将领拱手应了声“是”。
阮江月便带着李云泽和阮星澜又下了城楼。
走了几步后,阮江月朝李云泽打了个手势,李云泽低头退走了。
阮江月转了方向。
一路沉默。
她没有出声,阮星澜也沉吟着,她先前还没换药,是不是要问她换药之事?
不过瞧她秀挺背脊,跨步往前……阮星澜又思忖她是否有什么要事要去办,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想着等办完要事再提不晚,顺便将试药那件事情好好说一说。
这时阮江月忽然停了下来。
阮星澜也顺势止住脚步。
阮江月回头:“我来刷马的。”
“……”
阮星澜怔了一下,原来二人已经走到马场之外了。
阮江月又说:“你能不能帮我打桶水来?”
阮星澜很快颔首:“好。”
他进到了马场之中。
此处并非战马马场,而是安顿将领坐骑之处,场地不大。
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管事原看他面生想询问,却瞧见远处站着阮江月,便明白是阮江月带来的人,登时规矩地退到一边去了。
阮星澜在马场内环顾一周,径直前去拿了桶,挽了袖子打水,打好后又取了几个刷子,拎着水桶来到阮江月面前。
“哪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