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八百没有送我走,所以,只能继续窝在这个四处漏风的道观里。
这个地方,是真的很冷啊,哪怕是屋子里面烧了两个大炭盘,我还是感觉到冷冷的,就算穿着很厚的衣服,把毛毯都裹在身上,这种寒冷却像是从骨子里面渗出来的一般,冷得直打抖。
承乾有些担忧的看看我。
“陆离,你身上的第三把火,如风雨中飘摇的烛火,就快灭了。”
这已经是他对我说过的第几次了?
我已经记不清了,他所说的火,我反正也看不见,除了笑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的。
没力气了,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省省吧,留着一点力气干点别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出现了一只硕大的老鼠。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老鼠。
承乾养的大老鼠嘛,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比起山脚下,田间地头的小老鼠,他养的这个实在是太大了一点,像只黄鼠狼似的。
老鼠在那里偷食一样东西,正吃得津津有味儿。
我则看着这个老鼠的身后。
它竟然没有影子。
这个老鼠,仿佛就像是我眼花了后看到的虚影。
但它分明是存在的。
看不到这只老鼠的影子没有关系,我看到了另外一只老鼠的。
那是我一只都无法得以看到的老鼠食火的场面。
在那光线末明,有些斑驳脏污的墙壁上,我的身影被柴火的光,映照在这上面。
我看到了一只如承乾养的巨大老鼠,正蹲坐在我的肩膀上,然后不停的吃着我肩膀处的一簇小火苗。
这个小火苗应该是有三簇才对。
一簇在头顶之上,其余的两簇在肩膀上。
现在,只剩下左边这一团小火苗还坚挺的烧烤着。
但看这些老鼠啃噬的速度,想来,用不了一天,身上的火苗就会彻底熄灭。
这多少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看不到还能期待着点什么,此时坐实了承乾的话是对的,对于我而言,有些残忍。
我有些寒凉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似乎这般做,就能让自己热乎一点。
但没有用,这冷如影随形,哪怕我把自己丢进炭盆子里面坐着烤,依然不会有烫着的感觉。
太糟糕了,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我真想把肩膀上的这只老鼠给揪出来,然后掐着脖子弄死它,再丢到火堆里面烧烤。
这世间最恶毒的刑罚,我都仔细的利用想象力,在脑子里面将对方杀得千疮百孔。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过可怜了一些,李八百有些于心不忍的把昏昏欲睡的我叫醒。
“陆离,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嗯……凉拦吧,反正都要凉了,爱咋整就咋整,这个处置权,就交给你了,我很是放心。”
他有些烦燥的捏了捏山根处,
然后继续道:“陆离,总得留下点什么吧,不然怪遗憾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唯一留下的,大概就是这只狗了,还请你不要嫌弃它脏,让它能善始善终。”
“如果将来有一天,它也死了,麻烦你把它送到我的墓前来,
我会感激你八辈祖宗,保佑你富可敌国,子孙满堂……”
我的祝福很真诚,此时此刻,我是真心的对待他。
他却很是怜悯的看着我:“陆离,你再好好想想,你最想待的地方,是哪里?”
“既然你如此诚心的问,那我就借别人的话来回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以吗?”
他默默地点点头。
“我自然能满足你。只是,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们作交待吗?”
看来,他是很想要我的遗言。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看起来挺随和的,身上少了几许青涩,多了一些沉稳和随和,如脱胎换骨一般。
如果不是很确定我是真正的陆离,我怀疑他们要拉我去医院作全面检查了。
当天晚上,这小小的道观里面,竟然还来了客人。
刘浩这个家伙,竟然也来了。
一看到他,不知怎么的,我就想到了那只还在我肩膀处,拼命吸食火的老鼠。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叫他耗子,看来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
“大叔,我收到信息,就第一时间赶来看望你了,你不会嫌我打扰到你吧?”
“你想多了,行了,你们聊吧,别拉上我了,我好累,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我说完这句话后,脑袋一歪就沉睡了过去。
李八百有些不放心的把手放我鼻子下面,探查一下我是不是有气。
在感觉了一番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刘浩给请了出去。
二人在门外嘀嘀咕咕的讨论了好一会儿,听得我脑袋上的一根青筋,突突突地跳跃起来。
很是不舒服,我看似在沉睡,只是为了节省体力,时刻准备着。
恶犬自打来到我的身边后,就特别的乖巧,难能可贵的守着我,哪里也不去。
途中饿了的时候,也会特意叫醒我,让我跟着李八百一起吃东西。
好歹是个富家少爷了,李八百的日子可不是从前的苦逼样子。
哪怕是在这样的清苦绝寒之地,他照样能吃上五星级大厨的手艺。
此时,在这个炭盆的上面,有个能旋转的铁架子。
上面均匀的设计了六个凹槽,对应的居然是六盘我见到没见过的珍馐美味。
难得在这么简朴的环境吃大餐,师徒二人大快朵颐,吃的红光满面。
反关我,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都说人若是吃不下饭,那么就只能在等死了。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在倒计时,我只是不甘心自己会成为一个饿死鬼。
所以,我对李八百可怜兮兮的道:“能赏我一点肉糜吃吗?用汤泡烂糊的,我……嚼不动了。哎……”
“你这家伙……哎……等一下吧!”
李八百还是挺同情我的,当即寻了一把小刀,将那些菜剁烂了,又用汤泡了,这才来喂我。
一勺子汤饭,最终只能喂进去三分之一,剩下的都塞不进去。
他有些不忍,眼里竟然湿红起来。
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矫情。
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有他们的功劳在里面。
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哪有什么是非黑白,有的不过是利益而已。
有人要我死,自然也有人想要我活。
只有等他们博弈完了,我这条命的归属,才会有着落。
这么一想,活着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