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布偶熊夹枪带棒的骂了一顿，零号的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报仇，真的是一件没意义的事情吗？

仔细想想的话，报仇确实很没意思，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但活着的人却因为他们的死法不是‘自然死亡’，因而产生了要报复的念头，先不论报仇失败的情况，即使真的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死去的人就能活过来了吗？从这个角度想的话，报仇除了累及生者，还真没有任何意义啊。

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难道根本不管那些死者才是正确的做法吗？翻看着自己身为无头骑士时的记忆，一个个魔兽种群也确实如布偶熊所言，从来没有这种无意义的报复行为。回忆着这些片段，零号一时间有些迷惑了。

“你不要听它瞎扯淡，”见到零号有钻牛角尖的趋势，凌默淡淡的开口道：“魔兽确实没有主动报复的习惯，但这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报仇没有意义，而是因为魔兽们普遍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没有时间和精力，光是生存，就已经让它们拼尽全力了。在基本生存都不能保障，自然没有精力想别的，一切以生存为第一要务。”

“它在偷换概念，报仇对已经死去的个体自然没有意义，但对于生者，以及整个种群意义重大。其最大的意义就是维持种群的秩序，以及促使种群向有序化、高级化发展。你别看那些魔兽现在不会报复，原始人类也不会报复，等社会进化到一定高度，这种行为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和物种种类无关。”

听着凌默的诉说，零号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着说道：“谢谢爸爸，这种简单的道理，搁在以前我应该直接就能想通的。但现在却……二百多年的无头骑士生涯，让我的思维方式都开始向着魔兽的方式转变，之前我说是我融合了无头骑士，但现在看来，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成！零号仔细剖析这自己的思维，开始惶恐起来。”

“关于这点，就只能靠你自己去适应、去改变了，没人帮得了你。”凌默点点头，应了一声，也就不再谈及这个话题。两人一起，将目光落在那只又蹦又跳的布偶熊身上。

应该是没想到自己会暴露，躲藏在草丛里的花仙兽似乎被布偶熊吓了一跳，连忙钻回了草丛，俯下了身子。然而此处的荒原之上，植被实在算不上茂盛，花仙兽无论怎么藏，都有小部分身体露在草丛外面，来回尝试了几次后，花仙兽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在两人一熊的瞩目之下，讪讪的走了出来。

“啊哈！小姐姐，你终于肯出来了！过来嗨呀！兽生苦短及时行乐呀！”看到花仙兽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布偶熊眼前一亮，忍不住吹了个流氓哨，之后更加殷勤的招呼了起来。

走出来的这只花仙兽大概半人高，和布偶熊的身高差不多，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身材非常的修长，就像等比例缩小的九头身美女。头顶粉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睛大而明亮，上半身被花式复杂的纹路包裹着，只露出若隐若现的酮体，下半身穿着粉色的花苞裙，两截玉藕般的长腿上，套着及膝的绿色马靴，背后四片狭长的绿叶翅膀，时不时忽闪一下，让她得以一直悬浮在半空。整体看下来，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唯美，充满了自然风情的那种唯美。

听了布偶熊的话，花仙兽纯真的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问道：“过来嗨，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么个问题，布偶熊楞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是刚刚觉醒的？从我常常光顾的那一堆刺头木拳里面？”

发出一声轻嗯，花仙兽点了点头。

“那就难怪了！”布偶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刺头木拳这个种族太低阶了，即使觉醒为七级魔兽，获得的传承记忆也太少，了解到的知识也特别少，还需要大量的后天学习。过来嗨就是来和我一起高兴的玩的意思，明白了吗？”

听懂了这个解释，但花仙兽明显不是很感冒，直接拒绝道：“不玩。”

“为什么？！你是在嫌弃我吗？”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干脆，布偶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自己说道：“知道我是谁吗？熔火之城的大明星！在我老家，不知道有多少机械新娘钢铁女仆机巧少女伊卡洛斯排着队想和我玩，我都不稀罕鸟她们！”

“嫌弃？我为什么要嫌弃你？”花仙兽的表情更加茫然，不过她并没有纠结于这一点，而是直接说道：“玩有什么可高兴的？只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罢了。”

“意义？玩还需要意义？”

“当然需要意义，”花仙兽的脸色严肃：“任何行动，都要对肚子的温饱、生活的安全、自身的强大以及子孙的繁衍有促进作用，不然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只是在浪费能量罢了。”

闻言，布偶熊期期艾艾的问道：“这、这……这种枯燥的生活，难道你就不会觉得无聊吗？难道你就不需要娱乐吗？没必要这么有上进心吧？”

“枯燥？无聊？”花仙兽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无聊呢？比身为刺头木拳时，呆在同一个地方，一站就是几十年有意思多了呀。”

说到这里，花仙兽的脸上亮起神圣的光辉，如同在传道布教一般，对布偶熊说道：

“魔兽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魔兽只有一次。一只魔兽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它回首往事的时候，它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它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大陆上最壮丽的事业——为种群的繁盛而奋斗！”

没想到花仙兽居然会用她那软萌甜美的嗓音，说出这么一大串铿锵有力、慷慨激昂的话，布偶熊都快听傻了！看着花仙兽严肃虔诚的表情，布偶熊的嘴巴越张越大，此时，它终于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一句话:

跨种族交流，真的好难。

半晌之后，布偶熊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花仙兽这种刚诞生出来的、一根筋型的植物系魔兽根本就不是个合适的玩伴。它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兴趣缺缺的说道：“好吧好吧，我明白了，您老别跟着我们了，哪凉快哪呆着去吧，跟着我们只会浪费您的时间，拖慢您在进化路上前进的步伐……”

花仙兽眉头微微一皱，打断道：“我不是在跟着‘你们’，而是在跟着‘你’！”

“我？！”

布偶熊拿小爪子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有什么意义？难道我还能和你肚子的温饱、生活的安全、自身的强大以及子孙的繁衍扯上关系？不能吧？”

“不止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花仙兽的脸色严肃，说到这里，她当先弯下了腰，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首先，我想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这些年来对我的关照，没有您的话，位置不好的我肯定争不过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早就因缺乏营养而枯萎了，更不用说从族群中脱颖而出，完成进化了。”

“我？关照你？”布偶熊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冥思苦想了半天，一无所获，抬起脸来茫然的问道：“我什么时候关照过你？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您确实关照了我很多，当时您的体型比现在大多了，”花仙兽的语气很笃定：“忘记了吗？您每次排泄时，都在固定的位置，也就是我的根系周围，托您的福，我才能长成族群中最高大的那一株刺头木拳。”

“哦哦哦！”布偶熊一下子想了起来，在自己和白卡斯融合，还是个缝合怪的时候，因为身体消化后产生的废渣难以被正常植物降解，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气味和行踪，所以经常去刺头木拳群落里排泄，出于习惯一直没换过位置，没想到这种不经意间的行为，竟然直接促使了眼前这家伙的进化！

日哦！老子真是牛逼，浑身都是宝！

想通了这一点，布偶熊挠了挠头，说道：“不用谢不用谢，我那只是习惯性动作而已！没想到却成了你进化的关键，其实我主观上根本没有要帮你的意思，能进化主要还是靠的你自己！”

“但是客观上，却帮了我很大的忙，因此还是必须要感谢您。”花仙兽的语气诚挚，有些感慨的说道：“一只魔兽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环境的影响，实在不是我谦虚，你说我一个扎根在外围的刺头木拳，怎么就能代表全部同族去进化呢？最后没办法，我只好念了两句诗，苟利种群生死以，*******……”

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真情实意，以及那种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感谢，布偶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和花仙兽对视一眼，一熊一花一起傻笑起来。

看着这一熊一花甚是相得，听着两‘人’温情满满的对话，凌默和零号觉得隐隐有些蛋疼和咪疼，两人眼神呆滞的对视着，零号破天荒的没用自己那种奇怪的句式：

“爸爸，虽然它们语气都很严肃，但它们的话题，是在说吔屎吧……”

“大概……吧？”

“它们为什么不觉得恶心？”

“植物吔屎，没毛病吧……怎么？你们教派种地不用施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从这个漂亮花女嘴里说出来，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那你去提醒它们啊。”

“……算了吧。”

傻笑了没多大会儿，花仙兽就直接停住，继续说道：“不过，刚才您的说法有那么一点不严谨，您的排泄行为是我‘成长’的关键，但并不是我‘进化’的关键。促使我进化的，是另外一个因素，也是我过来找您的原因。”

“什么因素？”布偶熊显然还没从那种‘一不小心就做了件好事’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兀自傻笑着。

“是您体内排出的另外一种液体，黏黏的那种。”花仙兽形容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准确，又补充说明道：“那是在您的体型还比较大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您就会来到我们族群里，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融合后的身体好难控制，我白卡斯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自己解决生理问题，遇到的几个喜欢自己的女的全是神经病之类的话，然后就开始……”

“哦哦哦哦哦哦哦——！”

布偶熊大叫着打断了花仙兽的话，以一种惨烈的气势扑向花仙兽，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对方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然后它泪流满面的回过头，脸色涨得通红，看向凌默和零号，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她她她她她、她说的是机油！没错，对的，是这样！就是机油！像我这种出产于熔火之城的机械系魔兽，为了保持身体健康，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向外排出一定量的机油！你们、你们这是什么眼神，相信我呀！”

凌默&零号：“……信你了。”

“不不不，你们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没相信我吧？”布偶熊还想再解释什么，它手中的花仙兽把头扭了扭，挣脱开来，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原来是机油啊！那些机油中蕴含着进化的讯息，是我能够进化的关键！所以，我跟着您，是想问，您能不能再给我些机油？”

“不行！”布偶熊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你、你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

布偶熊羞愤至极的大叫，同时猛烈的摇着头，表达着自己的抗拒，然而它却没有注意到，被拒绝后，花仙兽毫不犹豫的，就伸出了带着淡绿色手套的纤细小手，嘴里还自言自语道：“我记得，是这里吧？怎么弄来着……”

冰凉的触感传来，布偶熊的大叫戛然而止，“嘶”的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在干什么？”

“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不、不要摸拉链啊，那里很敏感的！”

“对，就是这样，勾我的标签……”

“……”

五十九秒后，花仙兽舔了舔嘴唇，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失望的说道：

“没有效果了啊……”

随后她直接将还沉浸在余韵中布偶熊掼在地上，头也不回的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