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昌传达完消息,回去准备后续时,归来的鱼也向他转告:秦王要见他一面。
赵昌不解地放下手中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把用纸书写的一手资料交给了老爹,原以为不需要再见面沟通什么。能够选择要不要进攻的将领是蒙武等人,秦王对此不会插手。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召唤了。
最近,当代秦王的风评上升得不是一点半点。
虽然如果碰到底线就只能找阎王求饶,但不触碰底线时,秦王是个比较好说话的领导。他从前也是吃过苦的,对于环境的变化适应自如。生活条件比不过咸阳,这很正常,不能强求。
到达各县之后,他又在认真了解当地风貌;性格平稳,而且勤勤恳恳处理各地送来的事务……有这么努力工作的大王,咱还要什么自行车。
新设的基层官吏在咸阳是没有这种接近大王的机会的,现在一贴近了解,纷纷变为秦王激推。
连这里的大部分楚人——目前的秦前线原属于楚国——都不得不承认,那一堆进进出出不间断的奏疏、大臣,从早到晚都没有停歇,这样一个大王……
起码在对待工作的态度上,实在勤劳得让人心生好感。
“我来了,您寻找我是为了汝阴的事情吗?”赵昌赶到了隔隔壁县。www.xingxingxsw.com 星星小说网
“不是。”那则消息,秦王看完就放在一边,出战的事情与他有关,但也与他无关,他问,“近来你有在记录粮草的消耗与运输抵达的相关内容吗?”
赵昌每天都在接收、发出信息给撒在各地的地下工作者,哪里有时间关心粮草。
要知道,这次出动的是四十万大军,仅仅是蒙武、李信需要联系的中转站亲信就有万人,供应给这一大堆人的日常吃食,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更别说,开战后,要给参与到作战的那部分士卒提供更好的食物。
吃得不行,容易影响士气。
如果关注粮草的消耗与运输,那就不会有多余精力再分心其他,而且一天的时间说不定还不够用。
“没有。”赵昌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这个话题的一无所知,没死要面子,“关中的储备出现问题了吗?被水淹了?被火烧了?”
他面带担忧。假如吃用紧缺,就不好进行大规模作战。至少要再拖到秋天。但出来之前不是算好了够用的吗?
秦王笑了下:“你也是会想。”
被水淹、被火烧,如果这样,那就是咸阳中藏了反贼,我怎么还能安静地坐在这里。
“关中的储备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关中的储备。”他道。
赵昌懂了,说:“您要再建粮仓?”
老爹的话,前面的侧重点在储备,而后面的侧重点在关中。
秦王又笑了下。与好感度不够的人“心有灵犀”,会带来抵触与厌恶;但和好感度足够的人思维共通,这就是让人喜悦的事情。
“对。秦国掌握关中,历代先王也以关中为基础,但是,这还不够。”这就是秦王最近在思考的事。
从储备的大仓中调粮,运到前线,路途遥远,损耗颇高。
之前打三晋的时候离得近,打燕国时动的军队没有现在多,所以问题不大。
现在打楚国,又远,又用大军。只从各地仓储中调运已经不够用了,需要从远在咸阳陇西的粮仓中运来。虽然他们能撑得住,但为以后考虑,应当再选一要地,兴建大仓。
将来山东的几国不会安稳,尤其是楚国,也许还要再面临在楚地作战的情境。到那时总不能还像现在这样。
“您已经考虑好地点了吗?”赵昌坐下来。
果然,勤劳的老父亲从不会闲着。批奏疏那是日常,根本不算干活。
秦王的选择是先出考题:“我还在思索。你认为应该圈定哪里为好?”
“……先选,韩魏故地。”赵昌心想,你又来了。
和老爹待在一起就这点麻烦,随时都可能面对角度随机的提问。
“太大了,再小些。”秦王说。
他的备选确实就在这个范围内,毕竟韩魏掌天下枢纽,控制着连通四方的交通要道。
赵昌刚准备继续说话,却被秦王阻止:“你等一等。”
看老爹的表情严肃,赵昌也跟着严肃起来,还以为是他发现了不妥。
比如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侍从里有不能完全信赖的人……
谁料在看到儿子的警觉之后,秦王对随侍道:“召众人前来。”
这种重要的事情不能让我一个人参与,最好要大家一起来讨论。
赵昌:?
他愣愣地坐着,平生头一回因老爹的做法迷茫了一瞬。
——
“秦王,在陈地停留了许久。”张良在收到秦王离开咸阳的消息时,秦王的车队已经基本走到了前线。
但离他所在的魏地不远,在考虑过之后,他带人启程,向西南前进。
现在张良出钱暂时借住在一位农人家中。
“主君,我们要跟随在他们的后面吗?”
以后跟着秦王走,在路上寻找机会。
“不。行路时的防备,会比停留时更重。”张良想在秦王辗转于各县时行动。
听出张良的想法,膝说:“但是……周围全是秦兵啊。”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感到松懈。”秦王一家挨的刺杀已经够多了,出行的时候肯定会提高心中的戒备,但环境越安全,就越容易懈怠。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在别人认为最不可能的时候动手。
在寻找刺客一事上接连受挫,又眼见秦国出现了改变,张良所预估的将来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他有预感,之后很难再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他也不想再等了。
附近虽然驻守着军队,但一来,这里不是交锋的最前线,士卒不算太多,二来,这些军队不是为了保卫秦王,不会时刻守着他。
“你在畏惧吗?秦王偶尔会带着当地县吏行走,查看地区的风土人情,并非一直有严密的防护。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破绽。”
膝答:“我不会畏惧……在抚育我的母亲与我失散于洪水之中的时候,我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我与你有着共同的痛苦。”张良目光出神,“秦王做了这些恶事,他就应该受到惩罚。”
“正是。”
“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啊。”张良呢喃,似乎另有所指。
既是他,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