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不应该在前线停留太久的,但是谁让他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个小拖油瓶,不能轻易把人扔下离开。
于是他在处理奏疏之余,细致地去各县城巡视查看,了解当地的民生、人口、资源、建设、特产……发现值得赞叹的地方,就留个碑什么的。
如此种种,正是为了拖延时间,拉长他停留在前线的经历。
赵昌深以为,这不能全赖自己,老爹明明玩得挺乐在其中的。亲民一词套在秦王头上虽然有些怪异,但目前他的所作所为确实类似这样。
为了找到四处刷存在感的老爹,赵昌还得动用车马,赶去隔隔壁县城寻人。
“事情已经终了?”秦王见到他问。
还是说出现了什么变故?
“没有,但是我忧心楚国内的状况,我认为可以派人前去查探详情。”
秦王习以为常一般:“楚国又出事了?”
这些年就没见这个国家停下来。
赵昌将他的推测说出,道:“楚军在有意掩盖自己面对的情况,他们并不直接压制传播的言论,像是对此一无所知一样。我认为他们起码应该有所耳闻,但我还不清楚他们做出这种反应的原因。”
说句实话,他是真没想到对面的应对这么摆烂。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小到他列计划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拿这个选项出来凑数。
“应该查。”秦王道。www.xingxingxsw.com 星星小说网
赵昌当然知道应该查,他也知道军中的事务老爹根本不插手,这种事情就算先告诉老父亲,最终也会被丢给蒙武。
“让蒙武将军查探清楚,如果楚国内有变故,那就正是进攻的时机。”
“好的。”
秦王有时候虽然想带兵打一仗过过瘾,但他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更清楚指挥权不应该被混淆。将军的事由将军来做,自己不是将军。
而赵昌率先告知老爹的原因也很简单,事情还没有紧急到他需要越过父亲直接接触将领,命令他们更改接下来的主要行动方向的程度。
尽管秦王心中给了他这个权利,但他仍旧鲜少在正事上放肆越矩。祸患常积于忽微,轻视大意正是从小处开始。
“这里……”秦王能感受到儿子将自己放心上,虽然想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但是又想到这小子在玩闹的时候一点也不小心,时常挨揍,最终说,“……李子不错,你也尝尝吧。”
“我不吃。”赵昌断然拒绝,“我很忙的,我先回去了啊。”
秦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吃我吃。”赵昌改口,捏了一个,笑道,“您平时真的太忙碌了,我整天想着怎么请您放松,刚好您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呵。”
小子,我看你是整天想着怎么挨揍吧。
“那我就走了啊~”赵昌又不客气地抓了一把水果,乐呵呵地挥手再见,离开了。
搞事归搞事,他还是得想办法弄清楚原因,果然要再联系李智吧。
——
寿春。
令尹府上。
项籍百无聊赖地看着上门拜访的中年大叔和令尹扯天扯地,自己听不太懂他们在聊什么,只能记住这个新陌生人的样貌,然后低头猛猛干饭。
等到令尹将人送离回来,项籍饱得直打嗝。
“……你知道吗?刚才他说我不知礼数。”李智见状,道。
就是因为吃饭时没按礼来,特别是下边还有一个一心干饭的某人,所以自己被暗戳戳阴阳怪气了一顿。
项籍眉头一皱:“什么时候说的?你这个手下才是不知礼数,怎么能这样对你说话。”
“他哪里是我的手下?他是景班啊,你没有听过吗?”李智道。
“谁啊?”项籍很有理的样子。
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让我听过记住?
李智看出他的想法,笑着说:“哈哈哈,哎呀,好在你刚才吃得欢,不然我真的要麻烦了。”
就项籍这态度,如果在席中表现出来,那还能得了?
“哦,他是景氏的人?”项籍突然回神醒悟,“他要找你的麻烦吗?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要逃跑了?”
“有事的不是我。”李智伸指向上,示意,“是他。景班只是来看我的态度,希望我安静一点。”
毕竟自己是离楚王最近的“亲信”了。
项籍早就被提过这事,现在仍然很震惊:“真的假的?真的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秦军现在正在放传言啊!他们一点都不在乎外面的秦军吗?
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传言有什么用,但那种秦人虎视眈眈的感觉,他隐约能感受到。郢都的传言他是管不了了,可他相信,他家大父父亲叔伯肯定能管得住前线的传言。
“谁知道呢。”李智都要担心自己又会被关起来,当前的寿春说是景氏一家独大,一点都不为过。
“但咱们可能确实要准备逃离了,不然恐怕有生命危险。”他怕有心狠手辣的,之后选择直接武力把自己做掉。
事到临头,项籍反而有些犹豫,道:“……我真的也要一起吗?”
“如果你想,那就一起。如果你不想,那就留下。”
几天后夜半。
另有一人上门拜访,是个胡子都花白的老者,悄悄摸黑来到这里。
“令尹啊,在这个时候来见,是我过于冒犯,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您是……宗室的哪一位?”李智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们平时不常见面,这些人的存在感也很低,低到现在李智在想“居然还有宗室出现啊”。
“我的名字是善,是怀王的后裔。”熊善说。
“您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是的。景氏的平有代立的心思,我们希望您能够借助柱国的力量,或者是从秦国获得帮助……”
“大王在哪里?”李智问。
“正在宫中,只是似乎难以取得联系。”
李智不太愿意冒险:“您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得到。”
“大王不够安全,危险的也会是令尹。”熊善提醒道。
如果做不成王,那就先做个独掌大权的臣子,一步一步把王位挤下来,这是很合理的想法。但令尹之位被你占着,所以你肯定会先遇难。
由这话语想到自己的将来,李智面色沉重,松口说:“……您应该知道我做不了多少事。”
熊善也松了一口气:“您与柱国的家中交好,这已经比我们好上太多啦。”
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找谁阻止一团糟的未来了,放眼望去,好像也只有这个人可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