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李智问。

他这里的进展一切顺利，除了在听到景瑞醒来之后大叫了一声“狼！”后。

从景瑞口中得知赵昌的英勇行为后，李智确实慌了一下。

这不在计划里啊！

还好后来他看到了成叶留下的清扫人员兼职联络员，拿到了准确信息。

李智才放心地继续pua昭潜，把人往自己队伍里撬。

“如果你是为了说一些谴责的废话，那你还是请回吧。”李智态度冷漠又随意。

我不想听有关负刍的垃圾话。

“我有些不理解……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得到她的喜欢。”涓说。

李智纳闷，反问：“我这样的人？”

不就是退婚了吗？攻击性咋这么强。

两人的亲事黄了，明面上的原因是楚王又一次让人占卜算卦，最后发现他俩命里不合适。

“你也爱慕着她吧。”涓的话语平静，表情也非常平静。

李智觉得很难说。

如果否认，他这段时间借助赵昌发作的理由就不成立了。

感情用事确实很容易就能让人放松戒备。

起码现在寿春的老不死还没有警觉起来，而是大多数抱着看戏的态度。

他们在欣赏这场不常见的闹剧。

“我，仰慕他的人格。”李智说。

涓有所触动，脸上终于有些许波动，嗫嚅，道：“我想要离开郢都。”www.xingxingxsw.com 星星小说网

“为什么？你找我又有什么用？”

“如果你愿意让我离开，我就一定能够离开。”涓说。

李智说：“我可没有阻拦过你。”

涓抬起眼帘，道：“我的兄弟一定会死，我的姊妹能够存活。你不阻拦我，只是因为我从没提过离开。”

李智想了想，说：“放你离开，我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吧。”

涓没有直答，而是说：“和你定下亲事，我不知情。

“和你取消亲事，我不知情。

“但这样其实也没有错处。”

涓不禁笑着，对他道：“我应该做一个符合父亲期待的人。他让人教导我学习礼仪、纺织、经典……他培育我、养育我，我就应该发挥我的价值。”

“我也许会是一个合格的夫人。”

对外对内，都不是她的短板。

“也许……”涓沉寂低语。

“既然他对你有如此生养之恩，你就不想杀了我为他报仇吗？”李智说。

涓被从低落中打断，再次凝神，道：“我不会仇视你。”

不是因为她曾经诞生的微末好感。

“击杀那位令尹李园与哀王，他成功了；袭杀思王，他又成功了；而现如今，面对你，他却失败得很。

“他没有变，变的是其他人。

“你不是真正的凶手，凶手……是他们。”

涓笃定地说：“他们也是你的敌人。”

如果我想办法除掉你，又该由谁来牵制真正的凶手？

如果让他们肆无忌惮，楚国还能有安宁之日吗？

李智顿生惊艳之感，叹道：“还好你不是太子。”

接着他问：“我们还有机会吗？”

涓沉默地摇头，而后说：“我不为他报仇已经愧做子女，难道你还要让我违背道义，和杀父仇人言欢吗？”

李智道：“真可惜啊。”

涓觉得心中不舒服：“她的踪迹尚不明确，为什么你还能这样坦然地和我谈论亲事？”

她那么喜欢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吗？

李智：啊，坏了，我成人渣了。

涓皱着眉头：“你就不担忧她吗？还是说……”

你早就想杀她了？因为……

涓想到最近李智的所作所为。

因为，你想借机生事？

她的心尖颤抖，传来一丝丝抽痛。

“如果有谁希望他活着，或许我不是唯一一个，但我也会生出强烈的盼望。”李智说。

涓看得出来，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不觉欣慰，轻声道：“我也，希望她活着。”

“你和他有过交流？”李智不解。

不然你表现得这么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好朋友。

涓遗憾地微微摇头，道：“我很后悔，后悔没有与她认识，后悔没有与她相见。如果，如果，我再早一点听说她就好了……”

她把浮上的泪意压下去，说：“最开始听到她的消息，我很嫉妒。我嫉妒你能得到的热烈情感。”

这是涓从未见过的东西，也是她从未拥有的东西。

她所受的教育告诉她，要克制，要理性。

不可以将心托付外人，不可以相信感情。

在疏离中成长，连父母对她也没有亲情可言，她习惯于如此。

“然后，我很羡慕。”

涓抿唇，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有勇气奔赴千里，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给予热情……但我很羡慕她。

“我应该做一个他们期待中的人，可是，我真的很羡慕她。”

也许同样是李智前未婚妻的身份，让涓忍不住关注几分。

“如果我不知道她，我就不会这么想……原来有人能像这样活着。”

涓的指尖颤抖：“但这是不对的。她这样做，难道没有辜负别人的期望吗？她这样做，难道不是忽视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吗？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错的。她是错的。”

“……但我好羡慕她。”涓忍不住紧紧握拳。

“我想，我想像她一样。”涓把情绪压了又压，才勉强稳定。

李智说：“你做不到的。”

涓笑出来：“是的，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为了爱从咸阳赶到郢都，我也做不到为了救助其他人牺牲自己。我永远不可能像她那样的。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或许我该继续待在屋中，我也该继续纺织度日。

“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我可能是疯了……”

涓的心中涌出一阵又一阵的酸麻，让她的全身无处安置，她抬手想抓住什么，于是攥住了胸口的衣襟：“如果我的未来不只是这样……如果我有更多选择……”

不需要瞻前顾后，不需要考虑利益，不需要回应期待。

这是错的。

这是错的！

她眼眶盈上水光：“如果我可以活出别样的人生……”

这是错的……

“……就算是死，我也甘愿。”

她才十六岁，但早已将自己的未来看尽。

静谧的室内再无回音。

涓看着没有反应的李智，说不上心里的感受，只是突然发觉周围空荡荡的，空得她用不出力气。

她勉强笑了一下，盈溢的泪也迅速褪去，只是眼眶微红，道：“抱歉，是我太自私了。”

不为父亲报仇就算了，竟然还来向杀父仇人求助，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是有点。”李智点头说。

涓也垂首默认。

“你离开郢都，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他问。

涓抬头，表情茫然。

去哪里？做什么？

不知道，她从来没想过这种遥远的事情。

“你太弱了吧。难道只是想出去让其他人照料你吗？我想，至少你该先锻炼身体，然后再选一个合适的地方。这都不考虑清楚，你离开是想送死吗？”

听懂弦外之音，涓的手脚酸软。

一时间她瘫坐在地，泪水克制不住地流下，想笑却又迷茫，只屏息无声落泪。

李智对她说：“你是想在楚国走，还是去其他国家？”

“都好。都好。”涓没有余力分辨，胡乱点头，哽咽。

“哦。”李智思索。

要不还是在楚国吧？

现在有好多任务需要在楚国到处跑，做不成夫妻，可以做上司下属啊。

这种人才，不用浪费……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想法。

短短几息，涓就收拾好情绪，擦干眼泪，站起来，说出最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秦国。”

李智：……？

啊这。

难道，终于轮到我向秦国派间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