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收到赵昌的加急信件时，他刚到达邯郸没多久。
看到紧急情况，他心中竟然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又来了，每次有人出来，好像都要发生一些事。咸阳还能出什么问题？
抱着这种想法，秦王看完了信。
虽然与咸阳没多大关联，但他还是有点被震撼到了。
“韩安……”也太过疯狂。
秦王越看越这么觉得。
韩国剩下的有名有姓的贵族几乎都被韩安写到名单上。
他怎么敢的？
秦王开心不起来。这样诛杀他不干。这里面还有不少人的后代在给秦干活，把人豆沙了，那立典型还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只写指向性明确的几个名字，想杀几个我给你杀几个。
秦王把这事暂且搁置，心思先放在另一件事上。
“人都抓到了吗？”他关切道。
王翦答：“已经关押起来。”
“那么……明天，把他们全部坑杀。”
秦王没有多少畅快之感，他对于仇人的恨意依然重，但近年来却已经逐渐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只当做一个符号，借此消除部分执念。
王翦听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不喜欢杀俘，他其实也不支持秦王这样牵连过广。
但王翦又清楚，这事他说不了什么。www.xingxingxsw.com 星星小说网
仿佛怎么说都是错，他的这个学生，有时候大度，但有时候又特别执拗，一步都不肯退。
秦王见王翦不给答复，心情降低几个点：“大将军有话就向我直说。”
支支吾吾做给谁看呢？真烦人，我要记你一笔了。
王翦就道：“二公子，会如何想？”
平a出暴击，秦王突然沉默。
紧接着，秦王冷哼：“他不会反对我。”
王翦不再多言，而是领走命令告退。
哼，区区王上，拿捏。
秦王等到人离开，陷入沉思。
昌不会完全反对我……也不会完全支持我……
后半句秦王没法在王翦面前说出口。
秦王忍不住回想起从前与二子的点点滴滴，定格在某次他嘲讽二子的谈话上。
他记得，自己从前很看不上赵昌堪称仁慈的做法，所以把人叫来批驳一顿。
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下手不够狠。
赵昌也一句都不听，全部驳回去。
“你对仇人难道也要这样？放过他们，这是在给自己埋下祸患。”秦王道。
他觉得自己对昌太好了，居然还有心情这样掰碎了给人喂下去。
赵昌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待仇人与对待他们怎么能归为一类？”
听不懂人话吗？不杀他们就是心软？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心软。
“您对仇人难道就很狠？”
秦王牙痒痒，我对他们当然冷酷无情：“怎么说都比你这样心胸开阔要好。”
赵昌却看不上，又没诛九族：“只诛首恶，不算狠。我也并不是心胸开阔。”
他觉得自己心眼挺小的，但真正在意的东西很少。如果真的被惹毛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秦王：“……难道你还想将牵涉到的人尽数诛杀吗？”
赵昌说：“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做法，但是，如果必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秦王突然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赵昌则继续对他说：“事实上，比起死刑，我更喜欢其他惩罚。如果生活的痛苦大过了死亡，死亡反而是解脱。您可以理解我吗？”
秦王保持沉默，你有点太极端了。他杀人一向干脆利落，不搞折磨人这一套，说：“赐死，可以杜绝后患。”
赵昌还是坚持：“有妻妾，有儿女，有外甥，有侄辈……后患是很难杜绝的。”
只要想搞事，没有关系都能扯到旗子凑出关系，或者，哪怕只有精神上的传承。
“你怎么能全杀了？”秦王忍不住。
如果有点关系就搞掉，这不纯纯的暴君。
赵昌感受到了痛苦：“……我不会这么做的啊。”
为什么在这种话题上总是对不上脑电波？你来之前不是还说我心太软吗！
“给人无尽的折磨也不应该。”秦王没说信没信，他只是试图教二子放开心胸，“刑罚判决完，就不要将人再放在心上。对于他们耿耿于怀，这样不好。”
别那么小心眼，你都能给他们判刑了，老是记着这点旧账干什么？
赵昌手指自己，满脸疑惑。
你在教我当人？
“怎么能说是我给人无尽的折磨？”赵昌不服气，“我认为，真正的惩罚不是一味地夺取生命，而是夺走他们最看重的东西。让逐利者永归落魄，让逐名者声名狼藉。让人痛失所爱，而后余生都与自我相互折磨。”
这不是我给的，是他们自己放不下。
秦王的手微微颤抖。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不是心软，他是喜欢诛心。
你这么做，以后恐怕很难收场的啊。
“唉……”
想起这部分谈话的片段，秦王叹气。
他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把二子这种喜欢拉仇恨的想法纠正过来。明面上这么搞，如果玩脱了，岂不是会给人报复的机会吗？还不如杀了了事。
秦王又翻开赵昌刚才寄来的书信，看着里面所书的内容，越看心里越复杂。
大将军，你拿他来劝我，是对他有所误解啊……
如果让昌过来，他虽然不一定会比我狠，但做得一定比我损得多。
但真别说，经王翦一提，秦王现在特别想知道赵昌的想法。
秦王就又把王翦叫来，说：“明天，先不要动手了。再等一等吧。”
等我写个信回去，看看他想怎么做。如果我觉得不错，那就用他的，如果我觉得不行，那就用我的。
虽然秦王不支持赵昌搞诛心的那一套，但他支持自己这么干。
拉仇恨什么的，我喜欢。
王翦心中欣慰，应下。
我就说吧，现在可算给我找到劝谏的好方法了。不愧是我！
信使来来回回，外围也有游侠散客来来回回。
成叶已经跟着在秦王附近待了很久。
“牛目，他们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类似的人吗？”
牛目睁着一双像牛一样的眼睛，说：“没有。叶，都过了这么久了，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
成叶不想放松警惕，道：“就算不是来路，也许可能是去路。等到大王回到咸阳，我们才可以放下戒备。”
一无所获就一无所获吧，跟着把人送回咸阳，接下来就去齐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