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歆将茶盏举至嘴边,思索良久,才问道。
“让我保护侯风的使者,是袁相的意思,还是袁公子的意思?”
“家父自然不会立刻想到荀郎。这机会,是在下,替荀郎争取来的。”袁安笑意吟吟道。
荀歆也笑了:“多谢袁公子,知遇之恩。不过,荀某身在右监门卫,此事,还容荀某,先向蔡将军,请示。”
“荀郎,无需操心,只要荀郎答应,此事,在下定替荀郎一一办妥。”袁安拍着胸脯保证道。
荀歆听了这话,反而打量起袁安来,因为他从袁安的积极之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无需劳烦袁公子。”荀歆道,“此事,由荀某请示蔡将军为好。”
“荀郎,你真的认为,自己能说服蔡将军吗?”
“既然蔡将军不一定愿意,那就表明,此事对荀某,并非全是好处?”荀歆却忽然语气不善道。
“荀郎,你这是何意?”袁安登时板起脸来。
“袁公子,此事重大,且容荀某,思量一二。”荀歆平静地与之对视。
“哈哈,好,荀郎,我等你两天。”袁安脸上转怒为喜,但双眸之中,却依然能看见,熊熊烈焰。
荀歆看着袁安的表情,心中更加确认,这事,定有蹊跷。
因为,如果这仅是一次普通的护卫任务,袁安甚至不必先与自己通气。
只需在自己顺利完成的时候,让自己不经意地觉得,原来是袁安替自己争取了这个机会,就能令自己对他,心怀感激。
但今天,袁安的反应,却让荀歆觉得,袁安一定酝酿了一个阴谋,而自己,正是袁安的阴谋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所以,袁安才会在自己有意拒绝的时候,气急败坏。
别过袁安后,荀歆立刻换上右监门卫的官服,带着两个兵丁,前往红香楼。
“哎呦~荀公子,你好歹先换身衣裳,再来寻如烟嘛,你现在这身,只怕会吓走许多客人。”老鸨脸色微白,唇齿发颤地走上来,边挤眉弄色,边道。
“我今天,是来公干的。”荀歆道。
“啊?公干?”老鸨脸色更白。
“查,有无走水的风险。”荀歆笑着拍了拍老鸨的肩胛,然后转身对那两兵丁道,“你们俩,查仔细了,但记着,有客人的雅间,不要进去。”
“诺!”
“哎,两位爷,我给你们带路。”老鸨是何等精明,一听荀歆的话,便转忧为喜,立刻带了那俩军士往里走,而给了荀歆一个,自由发挥的机会。
荀歆则使了些小手段,便从路过的奴仆口中,摸清了刘起所在的雅间,并得知,刘平是一个人,搂着两个娼妓,在喝闷酒。
于是,荀歆一脚踹开刘起的房门,昂书阔步而入。
“啊~”
“啊~”两个娼妓冷不丁地见有人闯入,登时惊叫出声,并死死地,裹紧了被褥。
“狂妄!出去!”趴在她们身上的刘起,尚未回头,便怒吼道。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荀歆故作高深地沉声念诗,同时还一步一步地逼近刘起,“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你!直娘贼的,你当着我的面,嘲讽我?!”刘起勃然大怒,虽知道是荀歆,但还是一抱枕打向荀歆。
荀歆轻轻一侧身,就避过枕头,继而手握在刀柄上,一瞪刘起。
“咚”本已站起的刘起,一看荀歆竟是带着刀,穿着官服来的,登时吓得摔回软榻之上。
因为他记得清楚,前些日子,薛勇就是在这里打死了人,至今还身陷囫囵,就连薛刚,也因此多遭弹劾。
所以,刘起现在非但不敢继续朝荀歆动手,反而还害怕荀歆告他袭官。
“嘻嘻,荀公子,有话好好说,刘某,给公子赔不是了啊。”刘起局促地拱手笑道。
“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荀歆道。
“是是是,荀公子教训得是。”
“你俩,出去。”荀歆对那俩正瑟瑟发抖,满身是水的人儿道。
“诺。”
“胆敢多嘴,我扒了你们的皮!”刘起朝那俩娼妓道。
荀歆松开握着刀柄的手,在案几旁坐下:“刘公子,萧婉儿,并非你心中的良人,又何必强行纠缠呢?”
刘起大骇:“你是如何知道的?”
“就凭你刚才,朝我扔的那枕头。”荀歆笑道。
因为那诗的诗意,就是人对心爱之人,爱而不得,继而无比惆怅。
“休想套我的话!”刘起怒道。
“我并非要套你的话,只是想让你想明白,接下来,是走自己想走的路,还是被别人,牵着你的鼻子走。”
荀歆在激怒刘起,因为像刘起这个年纪的人,最是容易上头,最是不肯,乖乖依从父辈的安排。
“你想害我,对不对!”刘起咬牙切齿问。
“人生大事,一是出身,二是,婚姻。刘公子,你这一步,若是走错了,毁的,将是你这一生。如此,谁在害你,难道你还分不清吗?”
刘起一听,登时沉默不语。
因为萧婉儿对这段突然而来的婚姻的焦虑,也正是他的焦虑——他同样不愿意娶一个,明显亲近鄱阳王的人的女儿。
因为这段婚姻,会让他在南平王登基后,立刻面临清算。
“你能如何帮我?”刘起终于动摇了。
“我能帮你,选一棵新的树。”荀歆笑道。
“谁?”
“江夏王。”荀歆道,“他势单力弱,正是用人之际,以刘公子之才,若投奔他,必受重用。”
“可笑!你是鄱阳王的人,却让我投奔江夏王?”刘起拍案而起。
“鄱阳王欲害我。”荀歆冷声道。
“什么?”
荀歆不回答,仅是平静地注视着刘起的双眸,他知道,沉默有时候,就是最为肯定的答复。
“江夏王,需要我替他做什么?”刘起终于被荀歆的沉默折服,问道。
“殿下想知道一个人,昌侯。”荀歆笑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刘起大吼道。
荀歆又不说话了,只是冷眼看着他。
刘起的身子,很快就萎了下去:“不能说的,不能说的。”
“好,我不勉强你。”荀歆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