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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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阴霾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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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医官没再言别的了?”康大宝眉头微皱,攥着袁晋的手腕紧张问道。

“师弟我怎会记错呢,一字不差,”袁晋叹了一声。

裴奕这时候也上来接话:“南安伯派来的宫廷医师确是如此说的。若找来碧落灵根,说不得还能替蒋师弟换得一根手臂。

只是那东西,便是金丹上修手中都是难得。那医官也是听说在仙朝内地之中都鲜见非常,除非到外海去寻。我们...”

康大宝沉默一阵,未想过急切地赶回来,还是与匡琉亭派来的医官错过了。

想也知道,医官口中所说的碧落灵根肯定珍贵非常,州廷都未必有。纵是有,肯定也舍不得拿出来给蒋青用。

南安伯是当堂说了要医官不许吝啬,可自家也该知道见好便收,不能蹬鼻子上脸的道理。

“呼,倒也不必太过担忧了,现在至少是知道办法了,总比之前不知道哪里去拜菩萨来得好。”康大宝强颜欢笑,松开了袁晋的手,又故作轻松地朝着几个师弟安慰起来:

“我在州廷这些日子,也听人谈起过,万宝商行似是就要在宣威城开分行了,届时我们也可去那里打听一下,说不得就能寻到那碧落灵根的下落呢。”

众人听他此言,面上也尽都装出一副笑脸来。

万宝商行在大卫仙朝名声显赫,据传其背后也有元婴老祖、甚至化神老祖存在。

他家生意做得很大,大卫仙朝只是他家一处比较次要的市场,更多的精力还是用在苦灵山旗下的其他势力处深耕。

在过去,也只有一些相对富裕的州府能够被万宝商行选址开设分行。

云角州在山南道这个排名很后的地方都算是穷的,万宝商行这次能来,多半还是为了匡琉亭来的。

只是就算将这分行建成了,能去那里头交易的,也该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康大掌门就算勉强进了门,但按那医官所说,碧落灵根在金丹眼中都是珍稀之物,便是万宝商行真有的卖,重明宗又能拿什么买呢?

至于再去找匡琉亭,多少就有点不懂事了。怕是刚刚表明来意,当堂的阎王还没说话,自己就要被下头的小鬼们撵出来。

“老叶已经醒了,那医官是说小三子这几日便会醒的吧?”康大宝尤不放心,再问一句。

“是这么说的,掌门师兄你伤势也没好,我留在此处守着便是。”裴奕则将看守蒋青的任务揽了下来,康大掌门再看过一眼还紧闭双眼的蒋青,这才带着袁晋等人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咱们扎紧篱笆,守好门户,外头的事情便都不要去掺和了。”康大宝走出蒋青的小院,带着众师弟又走到议事堂。

他胸口的伤势还未尽好,说起话来有些无力,听得一众门人皆是沉闷不已。

康大掌门没力气再登阶梯了,就在议事堂主座下头选了把位置坐下,众师弟都围在一旁,恭敬站着。

“老二,山都岗来的弟子还有几人在的?”

“被裴师兄一路带回来的有五人,这些天陆续又有七个零散回来的,也不说清之前是跑了的还是走散了的。”

“这五人登记造册,下月齐办入门典礼。另外七人,储师弟与他们相识多年,当知秉性。细细盘问,找人求证,总能问出他们的战场表现。

若查清了确是路上逃散了的,与那五人一并入门;

若是辨出来有那临阵脱逃的,也不要太过苛责。毕竟当时大难临头,我家与他们恩义不重,趋利避害亦是人之本性。

便请储师弟给他们每人封十块灵石带走,如此既断了两家交情,也顾了双方体面。”

储虎儿出列应是,低着脑袋,情绪不高。

康大掌门又将目光投向裴奕:“门人弟子的伤势虽都有南安伯派来的医官诊治过了,但后续养伤还要裴师弟多费心思。”

“师弟明白。”连裴奕自己其实都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候却还是一丝不苟地领命应下。

“周师弟,之前咱们商议的,将琴叶林、房室山、横山与我们重明宗,四家灵脉梳理,灵田、灵植重新布局一事,过些日子便该做起来了。劳你先议个章程出来,好了便拿来与我看,莫要耽搁。”

“师弟定不会辜负师兄信重!”周宜修看着康大掌门有气无力的模样,红了眼睛。

“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老二,老三若是醒了,速来叫我。”康大宝再与袁晋交待一句,便起身离开。

回到依旧简素的掌门云房,康大宝连法衣都不脱,便卧在床榻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直睡了三天,若不是被饿着了的小奇咬了耳朵咬醒,康大掌门也不知道要睡多久。

这三天里头他做了好些梦,梦到自己结丹了,什么匡琉亭、费南応都要在自己面前老实跪着;

又梦到师父了,他的棋品还是很烂,一输棋就喜欢拿棋盘砸人脑袋;

还梦到了宋二姐、江婉君、龟儿子,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宋二姐跟江婉君摘了满兜子的山果,一个劲儿地喂龟儿子,龟儿子小眼都眯成了缝,吃得不亦乐乎;

再梦到了宋晖、董柳儿,梦到他们背不下来道经,被气急了的周宜修拿着藤蔓满院子追;

最后梦到了费疏荷,梦里头她是热情似火的火辣娘子,自己已跟她生了几个孩儿....

康大掌门有些不舍得醒,因为勿论哪个梦里头,小三子的手臂都是好好的。

饶是躺了三天,康大宝也不觉饿,小奇闹得却欢,康大掌门便只得托着小奇一道来到了灶房。

这时正是深夜,灶房里头的水晶盏却还是亮着的。

这也算是重明宗内院的特色了,议事堂跟祖师堂这样象征门派脸面的地方用的都还是兽油大烛,偏偏灶房这样无关紧要的地方却是挂着十颗灵石一座的琉璃盏,昼夜不熄。

灶房里头靳世伦与墨儿都不在,只有一个曲线婀娜的丰腴女修轻托香腮,看着琉璃盏发呆。

“诶,你怎么在这里?”康大掌门稍显惊愕,这霍樱什么时候来的重明宗?怎么都无人提起过呢?

“你那些徒儿弟子们在这里守了三天,备着你醒了过后,能给你做顿新鲜饭食。我见他们这样怕是要耽搁了修行,想着便来换他们一会儿。”

见了康大宝进门,霍樱莹亮的眼睛里头充盈着惊喜之色,令得康大掌门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

“噢,”康大宝被这眼神灼得有些不适,低下头抚摸着小奇的脑袋,轻声说道:“会做饭吗。”

“会做、会做的。”霍樱喜得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灶房里头一阵叮咣乱响过后,一碗颜色古怪的糊糊便上了桌子。

小奇口味多刁呢,只看了一眼,便紧闭了六识。

“哈,”康大掌门尝了一口,却笑了出来。

“我...”霍樱羞得粉脸通红。

“其实也能吃的,”康大宝又喝了一大口下肚,再看向霍樱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谢谢。”

后者脸上登时露出些受宠若惊的表情出来,“委屈郎君了。”

“是不好吃,”康大掌门这次仰脖饮尽过后,才又感慨了一声:“但贵乎真心,多谢了。”

霍樱看着康大宝转身离开,心头也生出了些别样感觉出来。

二人相交有些时间了,后者还是头一回在穿着衣服的时候与她待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的话。美妇人心头一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呆呆地看着康大掌门在孤身往蒋青院子走去。

裴奕此时正在给蒋青施药,那丹师临了前留了伤药。

只是每日仍要入阶的丹师以金针刺原穴十二处、落穴十五处,还需于十四经穴灸疗,于经外奇穴灌火。不止繁琐,连手法、顺序、时辰都有诸多考究。

而今的重明宗内,也只裴奕一人可以胜任,他人难以替换,是以还有伤在身的裴奕脸上难免现出一丝憔悴之色。

“掌门师兄来了?这些日子蒋师弟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了,怕是过一二日便能醒了。”

裴奕见到康大宝的时候脸上的疲惫便一扫而空。

康大宝闻言也颇为高兴,偷偷瞄了一眼蒋青的右臂,见还是空荡荡的,便将内心的失望敛下去,朝着裴奕道声辛苦。

“叶师兄的伤势也好转许多了,新皮已经长出来了,这些日子,一顿能吃五个肘子。”

“哈,他那夯货饭量本就大,烂命一条,难死得很。”康大掌门听了又轻松不少,嘴里头也多了些俏皮话出来。

“唉,”

“叹什么气呢。”

“若是师弟早些回来,掌门师兄说不得还要轻松些。”裴奕语气中有些内疚之意。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何须自责。万事莫要都去求圆满,老天爷是个不长眼的,他看不见。”康大宝不以为意地开解一声,拍了拍裴奕的肩膀正待要走,却见蒋青已经睁开了眼睛。

“大...大师...师兄。”蒋青干裂的双唇轻轻张开,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来。

“天爷呐,小三子,醒了!醒了便好。”康大掌门看着裴奕将灵丹给蒋青喂了下去,又喂了汤药,佐以化开吸收,心中的大石总算卸了下来。

将眼角的泪花先逼回去,康大宝才接着说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快跟我和你裴师兄讲。”

“一切都好,便是这胳膊,也轻快了许多。”蒋青服了丹丸汤药,面色便有了明显好转。

强坐起来,倚在隐囊上头,偏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臂,面上也无有什么异色,反而还咧开嘴角笑笑。

“胡说什么!我们已找了高明丹师看过,你这伤势不多时便能恢复如初的。莫想要懈怠,筑基灵物我都卖了老脸去州廷求了回来,我还等着你早日筑基,光耀门楣呢。”

康大掌门故作恼色,涩声呵斥一通。

“好,师弟一定能筑基的。”蒋青笑得更灿烂了,“大师兄,若不是那红脸儿玩赖,我那日便真能剑斩筑基了。”

“先把伤养好才是,胜不胜的,莫去再想。”康大宝语气中仍有训斥之意。

“哈哈,好,现在不提,下次若还有筑基不长眼,我再斩给大师兄看。韵道跟元禀呢,我这次用剑体悟颇深,快叫他们都过来,我与他们好生讲讲。”

受了如此重伤,蒋青这脸上也当真无有一丝颓丧之意,仍是那副豪情满腔的模样。

话一出口,本来稍有欢快的房间却倏地寂静下来,蒋青意识到了不对,其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谁出事了?”

“韵道...没了。”裴奕似失了力气,坐到蒋青塌上,叹了一声。

“又...又没了一个,”蒋青的眼神也黯淡下去,“却是个笨孩子,《三阳经》入不得门,剑诀也习得一般,连命,都难保住。”

“长县林家,我记住了,他家好像没几个筑基,慢慢杀,总能杀干净的。“蒋青突有些意兴阑珊之意,整个人也疲惫了许多。

裴奕也不说话了,康大宝这时候也不想再训斥蒋青了,三人一时无话,对坐到了天明。

蒋青的苏醒,给如今的重明宗驱散了天上笼罩的乌云,连小字辈们做早晚课时,都精神了许多。

曾经他们在经堂的时候,最怕的便是蒋青与韩韵道这二人值守。如今这二位都来不了了,这些娃娃反倒还更认真了些。

于小吴山一行,只是短短的二三月时间过去,他们便已经成长了好大一截。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八个字说起来再浅显不过,但也只有真感同身受过后,才晓得那种滋味儿有多难受。

也因于此,而今重明宗的小字辈们不消鞭策,便皆是满满的上进之心。

便是早已无望道途,有了含饴弄孙之心的魏古,都开始认真的研习起来了康大宝带回来的阵道手札。

魏古倒也想得清楚,当初若不是他这个累赘,韩韵道跟段安乐这两位手段不弱的师兄,多半是能保得性命回到宗门的。

韩韵道生前最爱说的便是他是师兄,当为众师弟之表率,他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可韩韵道也还有好些想做的事情没能做成,他魏古既得了苟活,便也想继承着前者遗志,替这个师兄多做一些。

“哈,姓康的,你这掌门着实做得不错。”这日伤势好转了不少的叶正文与康大宝并坐在一处,看着校场上一个个大汗淋漓的娃娃有感而发。

“难做,却也好做。”康大掌门难得没了要与叶正文斗嘴的心思,“婉君的仇已经报了,你也该松快松快了。”

“是啊,我前些时候梦到婉君了。”叶正文顿了一下,嘴角轻扬:“她叫我跟你道声谢。”

“巧了,我也梦到婉君了,”康大宝也笑了起来,看着叶正文关切的模样投了过来,才悠悠说道:“婉君说她当初选错人了,该选我做江家长女婿才是。”

叶正文登时气得脸色涨红,晃晃悠悠了好一会儿才站稳了,指着康大掌门的鼻子骂道:“你个杂货佬,你放屁。”

“哈哈,反正婉君是那么说的。你不信,那我这会儿便再回屋去梦一回。”

“姓康的,你不准...你别走!”

...

畅快的笑声终于再次出现在了重明宗内,也似将众门人心中那层阴霾都驱散了许多。

黑履道人正立于云端,看到此幕,眼神又往祖师堂中何掌门那金身塑像望去:“大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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