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天亮了,江北的天,也亮了。
当东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悬夜林的纵横枝丫落在少年脸上的时候,静坐一夜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小心的呼吸着比净竹寺新鲜的多的空气,脸上,起了一丝慵懒的笑意。
对几天不见光的易年来说,或许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温暖的阳光照在全身,带来那久违的温暖更舒服的事情了。
如果有,那也只能是此时正躺在自己腿上睡着的七夏带来的真实的感觉。
七夏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易年进入到净竹寺的第一天,靠在易年肩头睡了会儿,不过很快便被那百年前的光景打断。
昨夜两只雪兔下肚,加上出来后心情大好,又有易年这个失忆后唯一能依靠的人在身边,这觉,睡的很沉。
也很香。
长长的睫毛努力向上伸着,绝美的小脸上满是安静,如同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易年腿上。
那从昨夜便抓住的手,还在抓着,生怕易年跑了一样。
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心情不好时只会觉得烦心。
心情好时,听见的便是悬夜林独有的乐章。
易年此时听着,觉得很好听。
就是有些怕吵醒七夏。
听着听着,腿上的七夏动了动。
以为醒了,可只是半翻个身,面向了易年的方向,呼吸依旧平稳,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或许这个姿势更舒服吧。
易年也不急着叫醒七夏。
想睡便睡吧。
去找白云飞,不差这么一会儿。
一夜都等了,多等一天也无妨。
跑了也没什么关系,能抓住他一次,就能抓住他第二次。
七夏没醒,易年也不敢乱动。
不过身子不能动,脑子还是能动的。
心里开始盘算着事情。
一会儿离开这里,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白云飞,能问清楚他为什么追杀七夏更好,问不出,那便以后再说。
不过白云飞不能留!
这是易年第一次对一个人杀心如此之重。
当初在城东没有将他留下就觉得十分可惜。
这次他又来,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了。
如果他惹的是易年,易年或许还不会有如此重的杀心。
但他的目标是七夏,不管因为什么,这个人,易年都不会留下他。
正如花想容说的那般,七夏,是易年的逆鳞。
前有城东树林里的杀伐果决,后有不归林中的辣手摧花。
只不过安红豆有宝物,逃了一命。
易年想着,处理完白云飞的事情,就该去圣山了。
离开医馆那天,让马儿往星夜苑送了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不用等自己与七夏。
圣山,两人会独自去。
易年相信,以马儿的灵智,这点儿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在发现黑气来自七夏以后就已经盘算好了。
与圣山的人接触的越少,七夏的黑气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小。
比起觊觎自己功法的人带来的危险,七夏的黑气被圣山中人发现,更危险。
等到了圣山,随便找个山头住下,在用最短的时间把七夏送进万木林,把所有的危险降到最低。
这一路上去圣山的时间,也会慢慢消失一部分。
或许到了圣山的时候,这黑气已经消失,不再是问题了。
至于万木林到底管不管用,就不是易年能算的了。
若是真的不管用,只能回青山了。
别人没有办法,或许师父会有。
谁让他是真武巅峰呢。
易年不是那种心高气傲,不屑庇护于长辈荫泽之下的人。
自己师父,又不是外人。
有这条件,干嘛不用。
连命都是他给的,欠的人情,便不叫人情。
但易年不想走上那步,万一师父也没有办法,或许这世间,就真的没有救七夏的办法了。
想着,看向了系在七夏手腕上的“救命”。
在晨光的照耀下,那碧绿,暗了一点儿。
不过没有担心,只是光线的原因。
昨天夜里的时候还碧绿无比呢。
竹园许多许多年才出了这么一根的宝贝东西,还不至于那般脆弱。
满打满算,也没绑在七夏手腕上多久。
要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被耗尽了生机,也算不上宝物了。
要知道,那青山小院里的慵懒老人都会说上一句宝物的东西,必定不凡。
丛林里,山泉旁,七夏睡着,易年等着。
久坐的腰酸背痛之感完全没有,就连被七夏枕了大半夜的腿,也没有任何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篝火灭了,努力的释放着最后一
丝青烟。
比净竹寺的香炉里面升起的,好看的多。
腿上的七夏又动了动。
这次,睫毛也动了动,但没睁开眼睛。
易年知道,怀中的人儿醒了。
低着头,笑着,轻声说道:
“醒了?”
“嗯~”
一个长音,从七夏的鼻子发出。
嘴巴动了动,可能是渴了。
还是没有睁眼,打了个哈欠之后,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没睡够。”
易年听着,笑了笑。
“那就接着睡,我等着。”
说着,伸手轻轻拍着七夏的后背。
七夏那修长的身子扭了扭,伸手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
“算了,还有正事要办。”
说着,有些不情愿的起了身,坐直之后看了眼易年的腿,把掉在上面的几根长发抓了起来,手指揉成图,扔在了旁边。
看着易年与昨夜聊天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开口问道:
“累了吧,下次我要是再睡了,把我放在旁边就好。”
易年笑着回着不累。
不光不累,还很乐意。
不过也就心里说说,嘴上是不敢的。
见七夏起了身,易年从地上起来,伸手拉着七夏伸过来的手,把七夏也拉了起来。
两人来到山泉旁,用着阳光照不暖的清凉山泉洗了把脸。
洗脸的功夫,易年大叫了几声,吓走了想要把二人当成早餐的野兽。
这不像是易年能做出来的举动,逗的七夏笑意不断。
洗漱完毕,收回了昨夜插在石头中震慑悬夜林中妖兽的凤凰翎。
在篝火上盖了些土。
万一还有没熄灭的火星被风吹起,烧了山,罪过就大了。
处理完了一切,背上了那大大的竹篓,十分自然的牵起了七夏的手,看了看方向,向着上京城赶去。
直接穿过悬夜林也能到达栖霞山,不过这林中妖兽不少,万一碰见个强大的,不说危险,总要费些力气,还耽误时间。
一来一去之下,也不见得比走官道快多少。
而且走官道,还是事情要办。
七夏任由易年拉着。
有他在的时候,听他的便好。
易年不愿意用脑子想问题,七夏更不愿意。
二人就这么拉着手,好似郊游一般在这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悬夜林中走着。
一路上凭借易年那远超常人的耳力,躲过几只易年都感觉有些可怕的妖兽,大约晌午十分,离开了悬夜林,到了上京通往南部三州的官道之上。
看着行走在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几天未见人气,陌生,但很亲切。
人啊,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平时喜欢独处,可也离不开热闹。
牵着手走在没什么风景的官道之上,聊着天南海北的天,笑着不知因何的笑话。
这路,也不那么无聊。
二人的体力好,脚程也快,虽没刻意赶路,但也比寻常人快的太多。
在天色近晚的时候,雄壮巍峨的上京城,远远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近晚红云遮天色,又见莽莽上京城。
就在二人看向上京城的时候,官道之上,起了一声声的惊呼。
易年与七夏望去,只见夕阳之中,一抹尘烟扬起。
那道烟,自上京城南门口起,沿着宽阔的大路向着两人袭来。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脾气不好的,带着破口大骂。
可一张口,吃了一嘴的灰。
挥着手扫开尘土,大骂,变成了暗骂。
易年看着那道尘烟,和尘烟前那熟悉的身影,嘴角挂上了笑。
拉着七夏站在了原地。
朝着易年与七夏过来的尘烟前面,是一匹黝黑的骏马,比寻常马匹大出许多,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甚是神俊。
后面拉着一辆快要被它那恐怖的速度扯碎的马车,在这大路之上,飞驰而来。
这马,就是易年要走官道的原因。
离开医馆的时候和马儿说了,在送完信后,就在这走过的官道上等着,自己会来找它。
这家伙,确实聪明。
而且自己不喂,好像也没饿到它。
这看着不近的距离在马儿恐怖的速度之下,眨眼而过。
易年看着,想起了周晚。
以前羡慕他的那匹马的速度,不过现在好像不用羡慕了。
就在离易年与七夏几丈之外的时候,马儿扬起前蹄想要停下来。
拉着的车的后面直接蹭到了地上。
可是之前跑的太快,想停下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自己是停了,车没停下来。
可怜的马儿生生被车推着继续往前
走。
易年见状,有些无奈。
这家伙,有时聪明,有时也蠢。
不过易年没想过,或许它的主人,也这样。
看着依旧停不下来的马儿,松开了七夏的手,向前一跃,来到了马儿身前,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抓住车辙。
落地之后膝盖弯曲,双手同时用力。
在地面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脚印之后,凭借着天生神力,生生将马儿与车停在了原地。
停下之后走到马儿身前,用力的拍了下马儿的大头,假装生气的开口说道:
“你小心点儿,车拉坏了,从你的草料里扣。”
知道马儿听得懂,但看着马儿那露出的装成听不懂的眼神,被这家伙直接逗笑了。
看着马儿的神情,又用力的拍了下。
这点儿心眼儿,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七夏也跟了上了,没像易年那般粗暴,轻轻摸了下马儿的大头,笑着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