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放下手中刚刚洗好的毛巾,向着西边那间木屋走去,边走边说道:
“师傅,不是和你说了嘛,早些歇息,不用等我。”
正说着,推开房门,只见整个西边的木屋里极为简陋。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放在房间的东北角。
上面铺着素色的床单,只有一床简单的被褥,整齐的堆叠在小床之上。
床边一个架子,上面一个水盆,里面清水过半,一条白色的毛巾搭在架子上。
架子上还挂着几件换洗衣衫,都是黑色带着精美刺绣的长衫,看着价值不菲,
和简陋的小屋有些不搭。
房间的正中,放着一把竹子制作的躺椅,躺椅旁边有个一尺见方的茶桌。
茶桌上一个茶壶,两个茶杯,还有两个空碗。
看就知是饭后还没收拾的样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在躺椅上,有位身穿华美长衫的老人。
腿上盖着绣着山河图案的毯子,看着刚进屋来的易年,眼中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易年。
这是一位中等身材的老人,看着大约五十岁左右。
虽满头白发,却梳的一丝不苟。看着脸上,也没有明显的皱纹,只有一丝老人家专属的老态。
老人看着虽不老,可目光中除了慈祥,还有无尽的沧桑。
深邃的眼神悠远绵长,只看这双眼睛,仿佛能看见无数岁月洗过的痕迹。
只看眼神,可能老人的年纪最少有几百岁了一样。
可不是功参造化的修行之人,哪来的那么悠长的寿命。
易年进来房间,径直走到脸盆旁边,取下毛巾洗了一下,递给老人,边说道:
“师傅,擦擦脸,下次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先睡,不用等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走丢了不成。”
“人老了,哪有那么多觉,发了一会呆,便这个时辰了。”
老人微笑的解释着,声音慈祥。
“是,老了,老了”,易年重复着老人的话,有些半开玩笑的说道:
“打我记事儿起,师傅你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你变样子,只有你自己总说着老了,不过在我看来,我感觉你可比青山镇张爷爷那一代人年轻很多喽。”
说着,从门口拿了一把小竹椅坐在了老人的旁边,顺手倒了一杯茶,接着说道:
“我今天从镇上回来,李老爷子家的李二哥,前几天去北山打了一天猎,回来之后也中毒了。可隔壁村子同去的几人,都没什么事,师傅,你说这事,也是奇了怪了。”
老人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
“又是那发起病来挺吓人,痊愈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毒吗?最近中毒的人越来越频繁了啊。”
“就是,不过这个毒轻,不要人命,也不损人身体,就像受了惊吓缓过来后也就无事了。后屋的医书我都快翻遍了,《毒经》、《九寒经》、《尽世毒》,那几本专门下毒的书都看了,可是没有与这个症状相似的存在。”
易年说着,面露沮色,有些无助的看向师傅。
“师傅,我当年学医的时候,你不是说,后屋的书是你积累了几十年,走了无数地方寻来的。里面包含的医书,足够我用的。”
老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弟子,开口道:
“医书只是你的工具,具体的做法还需看你自己。”
老人说着,有些宠溺的拍了拍易年的头:
“你可是咱青山镇的小神医啊,遇到点事,就没头绪了吗,这还是几年前嚷嚷着要做天下第一神医的易年吗?”
易年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一下,
“可你不是我师傅嘛,徒弟不懂的,问问师傅不是应该吗?”
“师傅能教你的都教了,那些医书你背的都比我熟了。”
老人说着,伸出手去拿茶杯,易年见状,忙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师傅面前,嬉笑的说道:
“师傅啊,你这是又躺了一天啊。”
“人老了,懒得动,就想在这竹椅上躺着,这青山虽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却也总觉得有些看不够。”
说着,深邃的目光投向了门外,只见门外夜已经深了。
除了所在木屋的灯光,外面的月色照着青山。
隐约间,仿佛能看的很远很远。山中的飞鸟此时也早就停止了吟唱,应该是相拥着入了眠吧。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今天忙了一天了,青山镇的事也不用太心急,早晚会有应付的方法。”
师傅拍了拍易年的肩膀,继续说道:
“和你说了多少次,师傅是喜欢躺,又不是残疾了。
厨房那么近的地方,我还能累到不成。倒是你,可好好学学做饭吧,现在你做的饭,全都一股的草药味道。你可为难了师傅的胃了,哈哈哈哈哈”。
老人有些开心的苦笑着,
看着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天资聪慧,对学医有着常人难比的天赋。
一点就透,一悟就通。乖巧守礼,勤劳肯干,小院里里外外整理的井井有条。
院外那大片的草药地,也收拾的不生一丝杂草。
就是这个做饭的“天赋”,那真的是一丁点没有。
从年前易年开始做饭,可是苦了老人的胃了,虽然食材是那些食材,作料是那些作料。
可是经过自己的这个小徒弟的手中出来之后,就实在是不知道什么了。
“师傅,我可是很努力的学了好久的,当初小愚走的时候,都把他的秘方告诉我了,我就是照着他的秘方做的,可是就是不知为何,哎...”
易年苦笑的看着师傅,有些苍白无力的解释着。
做饭这个东西,易年真的很努力的学了,就师徒两个人,他也知师傅性格,平时动都懒得动。
所以做饭的日常就交到了易年的手上。
“都怪那个破小愚,有了媳妇,都不来给咱们做饭了,要不是他,我也不用学这么复杂的事情了,对,都怪他。”
易年有些假装愤恨的说道。
“好了,师傅就是说说,你这不是才做一年嘛,师傅的胃还挺得住,你没看今天的碗都空了吗。人家小愚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总往咱们这里跑,算怎么回事,那孩子不容易,这好不容易安了家,也算是过来了。”
师傅笑呵呵的安慰着易年,双手抱与腹前,眼神有了些迷离,想来是困了。易年见此,说道:
“知道了师傅,我也就是说说,小愚现在的样子,我也替他高兴,不早了,那师傅我就回去休息了。”
出了西屋,转身关上房门,来到院子里的厨房,将碗筷洗涮干净。
又把今晨上山采的草药从竹篓里整理出来,分门别类的摆在了院中的药架之上,
怕山间晚上起雾,又取来几块雨布,遮在了顶端。
忙完这些,向着东屋走去,推门而入,漆黑一片。
从桌上拿起油灯,吹了吹火折子,将油灯点亮。小屋顿时被昏暗的灯光照的半亮。
屋子和师傅所在的西屋一般大小,不过东西可比那里多了不少。
各种书籍,整齐的码在窗口前的书桌之上,医书,药理,修行,杂谈趣事,各种书籍应有尽有。
翻折的痕迹,看的出,这些书也有些年头了。
床边柜旁,还放着两口大箱子,看那木质,应该是青山上的古木,整个箱子浑然一体。
直接从中凿开,打出了箱子的形状。
箱口半开,其中一个里面有些换洗的衣衫,两件被褥。
另一个里面则是一一些玩物,有些是易年小时候自己雕的,有些则是师傅送的。
长兵短剑,小人玩偶,种类虽多,却也码的整齐。
易年走到窗前,坐在椅子上,打开窗子,双手托腮,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自语:
“毒,可怎么就是寻不见呢?不是毒,那为何都会有中毒的症状呢?
为什么青山镇中毒的人多呢?别的村子都比青山镇的人多,相反,中毒的人却很少。
有的上山回来之后发病,可也有一些人,最近都没上山,又是从哪带回来的病呢?
要是瘟疫的话,又怎么会不传染呢?”
窗外桂花树,正散着悠悠的清香,树上一只黑色的小鸟。
歪着头看着屋里的少年,眼神中好像有一丝不解,可能小鸟也不知道少年的烦恼吧。
月光散在少年的脸上,原本就白净的小脸,此刻好像又白了几分。
夜间的山风,也过来凑着热闹,透过小窗,轻轻拂在少年那半短的黑发上。
易年感觉到了凉意,也不再多坐,起身关上窗子。
扶正椅子,走到床边,盘膝做了下去。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小书,和给大壮的那本一样。
上面同样是三个小字,《太玄经》,易年翻开书来,只有几页。
全篇上下不过百余字,扉页上是一首古诗:
一元初始万象明,
无道无修尽长生。
苍天应许众生意,
半卷无字太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