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转世,你这记忆又从何来?”道玄真人疑惑道。
“神话时代渡劫天尊所修习的渡劫天功能够使修行者修行出轮回印记,这轮回印记能保护一丝真灵不灭,在未来的某段岁月中让这丝真灵的载体获得以往的记忆,这与诸位所理解的转世大有不同,此种轮回非帝者不能涉足。”
“帝者?你是古之大帝的轮回身!?”
张小凡此话一出,登时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心头一突,通过田不易的叙述,他们已然明白了何为帝者,以己道压万道,乃是一个时代最强大的修行者,而现在的修行界,就连站在修行界顶端的道玄真人也不过还是在求术的阶段,连道的存在都还未有感知。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师承岩王帝君,自有特殊的手段,若是真要认真算起来,我全盛时期的境界是仙台六重天,当年的人们称呼这个境界的修行者为大圣。”张小凡手指轻扣扶手,他也不算说谎,堕落母神是支柱级旧日战力,单就破坏力来看足以毁灭星系,差不多可以与大圣一较高下。
“大帝座下弟子……大圣……”道玄真人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脊背挺得笔直,不是他不想站起来,只是心神俱震之下,双腿有些发软,再看他左右手边的六脉首座,脸上的表情早已僵硬,一个个气血回涌,面色涨红耳手脚冰凉,这是惊骇至极的表现。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张小凡!我看你是和你那二叔一样得了失心疯了!竟然编造了这么大一出好戏,诓骗掌门,诓骗师长,今日我便要替青云门清理门户!”
清吟的拔剑声在玉清殿中响起,趁着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张小凡描述的画面中时,苍松道人出剑了,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如怒龙狂嘶,声动九天,蔚蓝色的光芒迸发出无数道凛冽的剑气,径直朝着张小凡的方向激射而去。
苍松道人想得明白,极道帝兵、五大秘境修行法、万古三十帝与皇,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编得出来的,这必然是真正存在过的历史,而现在,这小子竟然说自己的是大圣,这怎么能不让他惊恐,古之大圣有什么手段他完風雨文学过,时代不同,许多功法秘籍都已失效,但苍松不敢去赌,万一真的有昨日重现之类的法术,那他在草庙村里做的事岂不是就要被公之于众,这可不行,他还没有替万师兄报仇,他还没有让青云门给万师兄陪葬!
为今之计,便只好趁着张小凡没有恢复修为,先下手为强,将他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小子,大圣!只怪你这一世命不好,犯到了我的手里,便让在下送你入下一个轮回吧!”苍松面露狰狞,手中仙剑剑吟阵阵,不管张小凡无尽岁月前如何辉煌,现在都不过是一个玉清境界的小小修士,而他,浸淫上清境界多年,境界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单凭一张嘴就能抹削了的。
正愁没有理由呢……
眼看着剑光逼近,张小凡不止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有些兴奋,他双眼之中血红色逐渐将瞳孔占据,他的精神领域之中,不定之雾的残质已经开始预备燃烧,只是下一刻,一道无比璀璨的青色光柱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高达百丈的参天法相,苍松首当其冲的接受到法相的第一波冲击,被像炮弹一样震飞了出去,甚至在空中炸出一环巨大的音爆云。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那是玉清殿的方向,是掌教吗?”
“定是掌教修为有所突破!”
七脉弟子都见到了通天峰上冒出的百丈青色法相,只是如今各脉首座都在玉清殿中,没有首座的首肯,这些弟子大多都不敢上通天峰询问事情的原委,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各脉首座的爱徒,比如大竹峰的宋大仁、风回峰的曾书书和龙首峰的齐昊、林惊羽,他们四人在青色法相现身后没多久,便各自御剑冲着通天峰上赶去。
包括栖息在碧潭之下的水麒麟灵尊,他被这威势惊醒,跳出水潭,背上毛发根根竖起,对着那百丈高的虚影发出声声怒吼,只是好在这道虚影没有存在多久,只是掀开了玉清殿的房顶便消失不见,稍微感受了一下上方道玄等人的气息都没什么大碍,灵尊返过身,一摇三摆地走到另一块空地上,躺了下去,把头往腿上一靠,眯起眼睛,没过多久,便又有鼾声响起。
“老七!”田不易手里紧捏着赤焰仙剑走上前,先前苍松出手的时机把握的太过巧妙,那个档头,也着实没有人料到苍松会在那个时候对最张小凡出手,在见到苍松剑尖来到张小凡身前三尺时,田不易已经做好让龙首峰换一个首座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张小凡还留着这一手。
“师父,无事。”张小凡对着田不易笑了笑,他握了握拳,体内太极玄清道的修为竟然莫名的提高到玉清巅峰,他知道自己这具法相与修为的大幅度提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应该是宁子期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他豁然起身,来到玉清殿外,望向遥远的西方,果然在那里见到了一道直通天际的赤色光束!
“哥。”
“张……大圣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道玄真人几人跟了出来,见到了那即使是在数十万里之外仍能看到的赤色光柱。
“掌教师伯何需如此见外,”对于道玄真人称呼的转变,张小凡和煦的笑了笑,知道是刚刚那具法相吓到他们了,如果说先前听他讲完故事,这些人是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们便是再没有理由怀疑了,他指着那边的光柱,说道:“那是我哥,他恢复了一部分的修为。”
“嘶……”
众人知道张小凡口中的哥是宁子期,听到他恢复了一部分修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小凡以前是大圣,那么身为兄长的宁子期,修为保底估计都是大圣,这种修为的强者在如今最高战力不过四极境界的修真界,若是有心,还不知要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切……
通晓在场众人心声的张小凡不屑的一笑,他哥怎么会有这么远大的志向,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他的毕生理想了。
“老七,像你们这样的轮回者还有多少?”田不易沉声问道,他能保证张小凡还是那个张小凡,张小凡能保证宁子期志不在此,那么其他人呢?那些为了求道而不惜发动黑暗动乱,吞食生灵血肉的至尊们呢?若是他们也归来,他们青云门拿什么来挡!
“渡劫天功只有我与兄长在修行,其他人若无大帝敕令也绝无法凝聚轮回印记,师父放心好了。”张小凡听出自己师父言语间的沉重,先前田不易对于大圣的强大没有直观的认识,才表现得那样不在意,而今他从张小凡的法相上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心中的担忧一下子涌上心头。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田不易松了口气,师徒二人默契地没有去聊被弹射起飞的苍松,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张小凡出手,已然触碰到了田不易的底线,就算这次张小凡不在意,他也是定然要找苍松麻烦的。
……
西方大泽,天地宝库。
宁子期沿着灵视之下出现的道路一路向前,这条路很短,短到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这条路也很长,长到即使是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道门三品也堪堪走了半个时辰,这条路上刻满了咫尺天涯的道纹,若无特定的密令,寻常人怕是走上一辈子也走不出去,宁子期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条路摧毁,但他不想这么做,他想看看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不曾想,后世修士中竟然出了一位道友。”路的尽头,当宁子期走完这条无尽之路时,一道道人的残魂早已等待在此,准确的说,他被困在这里不知多久岁月了。
“天帝?不对,你是天帝尸身诞生出的灵智。”宁子期只是掸眼一看,便看穿了这道残魂的本质,类似于遮天中的神祇念,从天帝坐化前不甘的执念中诞生而出,只不过相比较大帝才能诞生出的神祇念,这道残魂显得尤为弱小,就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都会熄灭。
“道友好眼力。”被看穿的神祇念并没有恼怒,反而赞叹一声:“本体坐化之前,这颗星辰上的灵气便开始出现消散的迹象,如今不知多少万年过去,没想到在这末法时代还有道友这样的天纵奇才可以修炼到这个地步。”
果然如此,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天帝可以做到探寻星空,而如今道玄却是连突破大气层都做不到,神祇念的讲述印证了宁子期心中的猜测,只是他不理解,为何已经做到如此地步的天帝会黯然坐化,难不成他在星空之中就毫无所得不成?想到这里,宁子期问道:“天帝当年带着天庭远走星空之外,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哈哈哈哈……”神祇念笑声癫狂,许久后才收敛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宁子期重复了一遍,有些不解。
“对啊,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还不够吗!?”神祇念用手指着上方,语气中有愤怒,有绝望,亦有不甘:
“世人皆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十二岁拜入名门,二十岁筑基功成,被誉为宗门有史以来筑基最快的弟子;三十岁结丹,六十岁金丹圆满,七十二岁成就元婴,八十六岁深入北海八千里斩龙成就化神,至此,与我争道者只剩各教掌门。”
“一百一十二岁,这是我修行的第一百个年头,我灵肉合一,修行大乘,世间与我境界相同者不过一手之数,他们都说大乘期是修行路的尽头,可我不信,我寻遍九天十地,终于集齐了各大门派大乘期前辈对于后路的思考与猜测。
跟着他们的想法,我开始一一尝试,在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后,在我二百一十岁这一年,我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我将之命名为先天,同样在这一年,我成为了古往今来修行界第一人,至此,再无前人,再无前路。”
“三百岁,在这人间待的有些腻了,我便带着世间所有的大乘期修士踏足星空,试图向世界之外探寻前进的道路。”
“太初星,在宇宙中漂泊了大约有二百年,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生命存在的星球,我将它命名为太初星,这里同样拥有人族,只是这里的人都不通修炼,不过这不要紧,知道星空之中有别的人族存在这就够了,我留下了一个大乘期,让他在这里教授这些凡人们修行,其他人则继续与我向更深处的地方探索。”
“又在星空中度过了百年,有一位大乘期道友寿元将近了,他要死了,其他的道友们对这件事感到悲伤,而我却不以为然,生老病死,这是世间万物运行的法则,死亡,便是修士回馈天地最有效的方式。”
“又十年,葬友星,这是我们寻找到的第二颗生命星球,那位道友在此羽化,从他的遗蜕中逸散出的灵力让一整片山脉成为新的洞天福地,这个世界拥有成体系的修仙文明,可惜的是,他们的最强者也不过才元婴层次但我们没有气馁,这起码证明了宇宙中有其他的修行文明。”
“再一千年,我又陆陆续续寻找到几颗星球,但无一例外,这些地方都没有我想找寻的前路,更让我绝望的是,随着最后一位大乘期道友在五百年前逝去,在我感知之下的各个星球灵气都有不同程度的退散。”
“我开始慌了,若再找不到方法,我将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三千岁,我回到了这里,我放弃了,经过漫长岁月的探索,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我便是最高的那片天,而我,的确找不到前路,也的确开辟不出前路。”
“未久,坐化,此后三百年余年,我与他,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