囫囵的吃完鱼,衣服也差不多烘干,宁子期穿戴整齐,向着老者指的方向踏足官道,目的地是位于前方不知几何的京城。
天色渐晚,如果不走快些,今晚怕是得露宿山野,虽说以他现在被强化过的身体即使是在冰泉里泡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事,但心理上他还是觉得有屋有床才能睡得安稳。
“郎君且慢行!”
官道旁茶摊里的一对正收摊的老夫妇伸手拦下埋头行走的宁子期。
“二位,有何指教?”宁子期问道,眼前这两位都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精神领域也没有检测出他们心存恶念。
老头作揖问道:“郎君可是要去京城?”
宁子期忙不迭回了一礼:“的确,敢问是有什么问题?”
“京城亥时宵禁,眼下将至酉时,郎君没有坐骑,赶路怕是来不及,若是郎君不嫌弃,不如到老汉家中歇息一晚。”
老头拿出用于记时的水刻,又指了指京城的方向,虽然是他想要帮助宁子期,但却把自己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
他与老伴在这官道旁摆摊已有小二十年,从长子通过选拔成为京城御刀卫开始,他们就在这里。
这么些年迎来送往,有商队,有镖局,也有江湖游侠,还有外派或进京的官员,见的人多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与地位。
不说别的,就他这一身莲纹云绸材质的衣物,还有这浑身上下无拘无碍的气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看出其人并非寻常百姓。
“嗯,也行,在下就叨扰了。”思索片刻,宁子期答应下来,与其着急忙慌往京城里赶,倒不如就在此处歇下,在哪睡不是睡。
“还请郎君稍候,老汉马上就好。”
“不急,您随意。”
宁子期倒是想上去搭把手,但被老汉拒绝,他与身边老伴年纪虽大,但手脚勤快,几分钟的功夫,茶摊上除了茶棚都被他们收到小推车上,此情此景,让宁子期不由得想到一个成语……
跟着老板夫妻回到他们家里,在家门口迎面撞上一个身穿制服的汉子,这汉子左手提刀,右手拎着一袋青橘。
老汉向宁子期介绍,这是他家儿子,名叫吕奉,在京城御刀卫任职都头,跟在姓许的百户麾下,前些日子许百户押送税银进京,不幸遇到妖邪导致税银被盗,许百户一家被问罪,他家儿子也跟着被革了职。
索性许百户是个有福的,家里出了个神探侄子,堪破税银案救了一家老小,被此案牵连的众人也官复原职,前些天还听他说许百户的侄子被打更人看中,成了一位铜锣。
在短暂的愣神后,吕奉目光瞥到宁子期腰间的令牌,先是接过吕老汉的推车,将二老送进里屋收拾住所,而后来到宁子期身前,连忙躬身抱拳行礼道:“卑职御刀卫吕奉,见过大人。”
“你认识这令牌?”宁子期自然也察觉到吕奉的目光,他样出令牌向吕奉问道。
“司天监天机令,卑职岂敢不知。”
像他们这种吃皇粮的,当值第一课就是熟知各类代表身份地位的令牌,人可以不认识,但能证明身份的印记必须牢记,不然出了事,惹到不该惹的人,上官是绝对不会为了他们耽误自己的前途。
司天监三个字一出,宁子期头皮都快炸开,心里当即掀起滔天骇浪,但他没有一惊一乍,不动声色的将令牌收起,就好像他原本就是司天监里的大人物一样:“嗯,本座在都头家中借宿一夜,都头多担待。”
吕老汉很快就将吕奉的房间收拾出来,招呼着宁子期住下,吕奉则是到父母房里打地铺,等到夜半宁子期房间的灯火熄灭,一家三口这才小声交谈起来。
吕老汉忧虑道:“娃儿,爹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哪有的事,爹你这次可是帮了大忙,这位可是司天监的大人物,招待好他,随随便便就能给孩儿升个大官,到时候我在城里置办个大宅子,把爹娘都接过去……”
司天监白衣不干涉政事,但拥有天机令的宁子期可不在此列,天机令出如监正亲临,谁敢不卖个面子。
房间里的宁子期可没睡着,一屋之隔,吕奉与吕老汉之间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玩着手上所谓的天机令,如果他手上这块令牌能代表监正,那给他这块令牌的老者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监正的弟子,亦或者就是监正本人?
那他鼓动自己造反干什么,就是玩?
没多久,思考无果的宁子期放空大脑,沉入梦乡,注定没有结果的思考只是徒劳的精神内耗,反正京城就在那,司天监就在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在这无端猜测,不如明日入京去找监正问个明白。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吕家三口就已经醒来。
老年人觉浅,一般都是丑时末醒来,起身准备早点与茶水,而吕奉身为御刀卫,早晨需要点卯,虽然许百户好说话,但也不能去的太迟,以免拂人家的面子,这处宅子在京城外,他得早起半个时辰赶路。
宁子期醒来时吕奉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吕老汉夫妇在院里等他。
“可是耽误了老伯的生意?”宁子期抬眼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的问道,他昨天可是见到吕老汉的茶棚里放着油锅与灶台,显然也兼顾着早点的生意,今早为了等他,估计得亏去不少。
“不妨事,都是小本生意,赚不到多少,今早能多歇一歇还是借着郎君的福气。”吕老汉笑呵呵的摆手,一边递上刚出笼的肉包子,一边招呼着老伴跟上,自己则推车跟着宁子期往茶棚的方向走。
吕老汉能这么说,宁子期可不能就这么听,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才是他的人生信条,昨夜借宿加上今早一饭,别的不说,银钱这一块他还是能管够的,钟离教过他怎样有效凝聚金属元素,只要给他时间,金银财物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岩元素神之眼光华流转,宁子期左捏右捏,在掌中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银块。
来到茶摊前,帮着吕老汉搭好锅炉,宁子期从吕老汉售卖的物品里挑出一个葫芦,递给吕婆婆,示意她打满酒,随即不由分说地给出一块约摸五两重的银子:“老伯务必收下,这算是我的住宿费和打酒钱,不要推辞。”
“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当得起郎君厚礼。”
几番推辞下,吕老汉终究还是收下,五两银子,说不得多也算不上少,宁子期担心给的多了对吕老汉一家来说反而是祸事,毕竟财帛动人心,即使在场的商贩、旅客都知道能在官道上摆摊的必有官家背景,也难保不会有人恶向胆边生,做出谋财害命的勾当。
从吕老汉处告辞,宁子期骑上马向京城的方向策马而去,这马是吕奉留下的,他自己则是赶早去县东头的驿站又租了一匹。
他此番去京城,得先去御刀卫还马,然后再去司天监走上一遭。
但这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容得下他在沿途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