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龄和江白鸽急忙上前扶住王雨。
王雨身材瘦弱,江白鸽握住她的手臂的时候,几乎直接就捏住了她的骨头。
她的身高应该也不到一米五,比本就不算高的江白鸽还矮上半个头。
但她的眼神却很坚定。
周龄有些不忍,对着带她出来的班主任说:“赵老师,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带小雨去附近吃点东西吗?”
赵老师大概也知道些王雨家里的情况,并未为难,爽快的同意了:“我们周末晚上是八点查寝,只要在那之前回来都可以的。”
不久后,三人坐在了县里新开的那家美式快餐厅,吹着冷气,吃着炸鸡、薯条,喝着可乐,刚开始那种尴尬、拘谨和客气,很快就消散了。
上辈子江白鸽就爱吃垃圾食品。
这辈子为了身体健康,外加配合运动控制饮食,所以没那么常吃了。
但现在在奔波、忐忑了那么久之后,来上一顿,简直整个人都身心舒畅。
周龄用手肘捅了捅江白鸽,示意她看王雨。
王雨手里拿着一只鸡翅,认真地啃着脆皮、嫩肉,连骨头缝里沾着的那些也不放过,简直像在品尝什么人间珍馐。
江白鸽没忍住,问她:“还要不要再来点别的?”
王雨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在瘦小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不用了,谢谢姐姐。”
说完,她又用右手干净的大拇指的指腹和无名指夹起纸杯,喝了一大口可乐。
她发出满足的叹息,眼睛微微眯起,这时候,她看上去终于像个十四岁的小孩了。
但很可惜,她们没有太多时间享受这种温馨。
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待她们去做。
如果这次能够让代艳玲成功离婚,那她们的好日子就还长着呢……
“你刚才说希望妈妈离婚,是……为什么呢?”
周龄问完这个问题,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蠢。
代艳玲都说过了,以前王良打她,是从来不避着女儿的……看到妈妈受苦,女儿会心疼,也是理所应当。
好在王雨并不生气:“你们是我妈妈的律师,应该知道,我爸总是打我妈的……他真的,是往死里打……我妈求他,被他打得动弹不得,他也不心软。打完了,还要我妈下地干活,做饭给他吃。
“有一年我考试成绩好,拿到了县里给发的贫困家庭的奖学金。我妈本想拿那个钱去给我买件新衣服,买点肉吃,谁知被我爸看到了……他就要把钱抢走,拿去和王叔他们打牌。
“我妈不让,他一脚就把我妈从门边踢到了桌子旁。我妈整个人装在桌角,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就冲过去用脚踢、踩我妈。我哭着拉他,说钱不要了,让他不要打了。他根本不理,还把我……”
说到这,王雨忽然不说了。
她低下头,喝了一口可乐,才继续:“我知道,那次之后,我妈就心死了。过了没多久,她就跑了。她跑了之后,我爸见人就说,如果见到我妈回来,一定要把她的腿打断,让她再也不敢乱跑……”
王雨忽然抓住周龄的手猛地站到一旁,双腿就要往地下跪。
“姐姐,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让她千万不要回来!不然……不然我怕她会被我爸打死!”
周龄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嘴里边说着安抚的话,边把她扶回到座位上。
“我们当然会帮助你妈妈。”江白鸽也说,“而且,你妈妈知道你站在她那一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小雨,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你妈妈现在对于要不要离婚有几分犹豫,是因为……”
“什么?!”王雨瞪大眼睛,打断了江白鸽的话,“我妈不想离婚?为什么?我不明白、我不知道!”
她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我妈妈答应过我,等她离婚以后,就把我接过去……”
周龄和江白鸽对视一眼,明白了:果然,是王良在中间捣了鬼。
“没事,小雨,你别急。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既然来了,就会把你的态度转告给你妈妈……”
说完,江白鸽又小声对周龄说:“你能不能跟代姐那边联系一下,让小钰跟她通个电话?”
周龄点点头,走到一旁开始打电话。
江白鸽坐到王雨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走近了才看到,她的头发细软发黄,是明显营养不良的特征。
她还在读书、每天都要用脑的年纪,又要长身体,营养跟不上,难怪身体会如此瘦弱……
江白鸽叹了口气,十分心疼。
王雨不知道她的想法,以为她是在为母亲叹气:“姐姐,刚才你说我妈不想离婚……是因为什么?”
江白鸽刻意回避了王良带着小儿子去过安京的事情,只说了和王雨有关的部分:“你爸跟你妈说,如果她不离婚,你爸就不再反对你读高中,还会去赚钱给你交学费……”
“怎么可能!”
王雨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江白鸽吓了一跳。
“前段时间,我因为东西落在家里,临时回了一趟家……偷听到我爸和我们村一个老叔说、说……等我初中毕业,就让我和老叔的儿子一起出去打工,再过两年,等老叔把彩礼送过来,就把我嫁给他儿子!”
说到后面,王雨都快急哭了。
当时她怕得直接就回了学校,连家都不敢回了。
从那以后,她的希望就寄托在母亲离婚这件事上,可现在,从城里来的律师们却说,母亲不要离婚了!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
刚才吃的炸鸡、薯条、可乐,辣的、甜的、冷的、热的,忽然在她的胃里翻搅起来,呕吐的欲望从她的肠胃一直升腾到喉咙……
江白鸽还没反应过来时,王雨已经冲去卫生间了。
周龄眼睁睁看着一大一小从座位上跑开,赶紧拿着手机回到了座位上。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待。十多分钟后,江白鸽才扶着面色惨白、嘴唇完全没有血色的王雨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怎么了?”周龄关切地问。
“事情有些复杂了……”江白鸽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周龄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你那边怎么样,跟代姐联系上了吗?”
周龄点了下头,目光看向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