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一唱天际白,新的一天又徐徐展开。
莫经年昨晚收拾完时辰很晚了,范衡阳早已入睡,此时莫经年睡得正香。
范衡阳没了睡意,轻轻起身穿衣下床,怕吵着莫经年,她出房间外洗漱去了。
洗漱完喝了满满一大杯白开水后,趁着早间凉快,便在院子里打起了八段锦,锻炼锻炼身体。
莫经年睡醒睁眼没看见范衡阳,一摸身侧范衡阳睡的位置,已经没了热气,这场景似曾相识,心情不由得落了几分。
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可一颗心还是发酸,扯了范衡阳昨晚睡的枕头抱在怀里,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范衡阳八段锦打完,厨房吴叔的早饭也已经准备好了,范衡阳便返回房间去喊莫经年起床吃早饭。
“醒了?我正准备来喊你起床呢,早饭已经好了。”
范衡阳坐在床沿上,看着莫经年道。
莫经年躺在床上没动,怀里依旧抱着枕头,只是静静地看着范衡阳,也不说话。
范衡阳被他看得发毛,往床里挪了挪,离莫经年近了些“咋了撒?没睡好吗?”
莫经年把怀里的枕头丢到一旁,朝范衡阳打开了自己的双臂,范衡阳心领神会地抱住了他。
莫经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范衡阳的后背,声音沙哑着道“我不喜欢一觉醒来,你不在的感觉。
这总会让我想起缥缈斋那次,我满心欢喜的醒过来,你却早已离去。”
唉,就那么一次,就给孩子整成了心理阴影了。
范衡阳亲了亲莫经年的脸颊“那这样,以后若是我起得比你早,我就给你写个纸条放枕头下如何?”
扰人清梦,叫人早起是很不道德的,这样的事可不能干。
“嗯。”
莫经年洗漱时,范衡阳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以后任重而道远。
莫经年本就心思细腻,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儿,不知道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让他没有安全感到如此地步。
“阿衡,吃完早膳后,咱们去干嘛?”
莫经年一边喝粥,一边问范衡阳道。
范衡阳将手里剥好的鸡蛋递给他“你有什么想玩儿的?”
莫经年咬了一口鸡蛋,摇头道“我对乡村不熟悉,所以我没什么想法。”
“这样吧我们下田去怎么样?”
范衡阳飞速地转动着脑筋道。
“下田!”莫经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去啊。”
范衡阳被他逗笑了“我没说要去干农活,我想说我们去田里看看,去接接地气。”
“行吧。”
胡管事得知莫经年和范衡阳要去田里看看,便责无旁贷做起了带领人。
范衡阳出发前还带上了纸笔。
“主家、女郎,真的不要抬轿吗?”
胡管事临出发前再一次确认道。
“不用。”
范衡阳拒绝得很干脆。
这走几步路的事,坐什么抬轿?什么地主阶级做派。
虽说自己实际的身份就是个小地主婆,但这心里的那一关着实过不了。
胡管事带着范衡阳和莫经年先去了最近的稻田。
“阿衡,你看这稻谷长势真好。”
莫经年站在田埂上指着眼前的稻田道。
范衡阳蹲下身,伸头仔细地看了看稻株的生长情况,点了点头“确实,稻株的分蘖情况良好,返青也不错。
后面若是气候不出乱子,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胡管事听着范衡阳的话,心下一惊,心想这主家的妻主是个懂行的,还好自己在庄子上做事一贯老老实实 ,不似前任管事那般。
说完一行人又往前走去,范衡阳不时弯腰细看一番。
“胡管事,村民正在施的是什么肥?”
在稻田里忙碌的村民很多,施肥的,除草的皆有。
“饼肥和人畜肥。”
胡管事回道。
怪不得空气中传来的气味有些复杂。
“稻株在此阶段氮肥需求量极高,今年的绿肥情况如何?”
“之前种植的苜蓿收成虽说不是很好,但是还是够今年稻子生长需要了。”
范衡阳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胡管事紧张得大汗直冒,生怕让主家和范衡阳觉着,她这个庄子的管事做事懈怠。
莫经年收佃租时关注点只在收成上,因为收成的多少是他收取佃租的标准,今天跟着范衡阳出来,他学到不少,多次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阿衡,你说的‘氮肥’是何意?”
莫经年有些疑惑,范衡阳前脚说稻株需要什么‘氮肥’,后脚又问绿肥的情况,这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关联吗?
要死,这‘氮’字是近现代才出现的字,忘了这一茬了。
这怎么才能解释呢?
范衡阳有点犯难。
有了,范衡阳小心翼翼地拔起了一株,种在田头的黄豆植株,指着根系上的白色根瘤部位“苜蓿和黄豆都是豆科植物,它们的根系上都长这种白色根瘤。
这个根瘤它能把空气里的氮气,转化为植物可以吸收利用的氮素营养。
而我们的绿肥的原料就是植物本身,所以给地里施绿肥就是施氮肥。”
范衡阳解释得是粗枝大叶,莫经年和胡管事是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阿衡,你们那边的学堂教的东西真多。”
莫经年听完感叹道。
“我其实也忘了很多,时间过去太久了。”
范衡阳想这些还是初中学的知识,她不是专业的农业工作者,这些知识在脑海里都有些模糊了。
一行人继续走着,范衡阳看着不远处一个村民扛着犁头迎面走来,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待那个村民走到跟前,范衡阳叫住了她“大姐,我看看这个犁头。”
来人虽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是看着胡管事站在后面,便猜到眼前的人便是家里男人说起的主家妻主。
“好嘞。”
范衡阳以前看种田小说时,但凡女主角穿越到古代种田,必定会改进生产工具,这犁头便是重中之重。
学历史时,历史书上也提到,古代的曲辕犁是农耕文明的成熟的重要标志。
知识是用来造福人类的。
范衡阳想虽说自己脑子里知识不多,但是有能用上的,她一定不藏着掖着。
范衡阳蹲在地上摸摸看看,好不认真。
“莫经年,你能帮我把这犁头完完整整地画出来吗?”
范衡阳看完起身,指了指放在田埂上村民们带来简易小桌,询问莫经年道。
“行,我试一试。”
莫经年没有犹豫,爽快答应道。
他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日头逐渐大了起来,范衡阳一边给莫经年打伞,一边拿草帽给莫经年扇着风。
范衡阳看着莫经年晒红冒汗的脸,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把这画完了我们就回去。”
莫经年看着跟哄孩子一样,同自己说话的范衡阳,无奈地笑着道“我没那么娇弱,不就是晒点太阳嘛。”
范衡阳手里扇风的力道又加大了些,语气担忧地道“晒黑了大婚穿礼服就不好看了。”
莫经年闻言笔头一顿,侧目看了眼范衡阳,虽没开口说话,但把范衡阳吓得够呛。
因着他这一眼,空气里的燥热都下去了几分。
范衡阳赶紧找补“黑不黑都好看,都好看哈。”
众人听着范衡阳的话,开始默默地为她祈福,心道‘这还是年轻啊’。
从田边回到庄舍时吴叔的午饭也已经备好了,蒸了鱼,说是上午刚从河里捞的。
做法是地地道道的的农家做法,滋味鲜美,范衡阳和莫经年吃得很开心,满足。
今日起来的比较早,二人用完了午饭就回房间午休了。
午睡起来,二人闲暇无事,莫经年提出要给范衡阳画像,范衡阳老老实实地当起了模特。
“莫经年,明日咱们就回城吧。”
范衡阳想着两人出来的时间不算短,莫经年的父亲定是很担心。
莫经年手里动作不停,眼神不断在范衡阳和画纸间来回“行。”
范衡阳凹姿势用力过猛,没坐一会儿就累了,心道‘这淑女真不是谁都能当的’。
随即就换了自己平日里一贯的懒散姿态。
莫经年的视线很温柔,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一幅画像很快就完成了。
范衡阳起身走到他身旁“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作画,画得真好。”
画纸的范衡阳,姿态清闲地坐在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神情温润,旁边小桌上放着西瓜,茶壶。
视线往外移,院子里的栾树枝叶繁茂,好一幅夏日消暑图。
莫经年见范衡阳欣喜的样子,心底也十分高兴,拉起她的手“是阿衡你长得好看。”
范衡阳嗔他“油嘴滑舌。”
“莫经年,我想让人给我们俩画一幅大婚礼服画像,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范衡阳想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还是得记录一下的。
“那得在大婚前画,大婚的礼服婚后再穿寓意不好。
这样一来咱们得在外面找画师,但市井画师的水平参差不齐,我回城后就先安排人去打听如何?”
莫经年很是慎重地安排道。
范衡阳的脑子里也在努力地搜寻着,身边作画水平比较好的人“哎,你说咱们俩要不给年轻人一个机会,让辛青年的妹妹辛青月给咱俩画。”
莫经年闻言没回话,动手收拾起了刚刚用过的笔墨纸砚。
“我没有其他意思,因为我认识的人里画画不错的就她一个,若是你不想她画你另外找人,我没意见。”
范衡阳见莫经年不说话,立即开口解释道。
莫经年是知道的,前段时间市面上流传的自己和夏周的画像,大部分都是出自辛青月。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在想辛青月她没有正经拜师学过作画,加之她年纪小,我对她的不是很放心。
我不想我们的大婚礼服画像是一个残次品。”
莫经年将桌子上的东西规整好后,缓缓开口道。
范衡阳觉着莫经年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离咱们的婚期还有一个月时间,京都那么多画师,咱们慢慢找。”
莫经年看着范衡阳很爽快地接受了自己的想法,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你是正确的,我跟你犟干嘛?”
范衡阳一本正经回道。
“我知道你喜欢那孩子,想着你会为她争取争取。”
“辛青月那孩子是不错,但是你的想法你的感受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可以往后稍一稍。”
朋友和配偶孰重孰轻范衡阳心底还是拎得清。
“阿衡,你真好。”
莫经年被范衡阳说的‘第一位’这个词感动到了。
范衡阳这个人一般不轻易开口,但是今天她能说出自己是她心里第一要考虑的,她心底绝对是早就已经认定了的。
范衡阳看着笑得跟傻子似的莫经年,心里也软的不行,她想自己终归是落入了世间俗套之中。
晚上临睡前莫经年先一步洗漱完,走进房间没见范衡阳人影,房间里也未点蜡,只见桌上放着一个纸灯笼,灯笼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微光。
莫经年移步到桌前,拿起灯笼细看起来,灯笼一侧的纸壁上写着‘寻得如君一心人,不看牵牛织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