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知道月生有时候很想大声痛哭,因为禅院家那个环境一点也不好,她在哪里一点也不开心。没有选择的余地自然就是失权,那时候两个失权的人只能依偎在一起,因为她们除了依偎束手无策。
后来月生终于长大了,她在十二岁那一年就匆忙又冲动的将自己的剑指向了父亲。简直莽撞的要命,但也英勇的要命。
但十二年如此的长久,在这长久当中养成的沉默习惯是无法说改就能改掉的。但幸好月生的朋友们也都是好孩子。
她今天那么开朗的大笑,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少年时代。百合子遥遥的看见举起双手的她的时候,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了。
“我今天真的,真的很开心。”月生闭着眼睛,仍然保持自己在母亲肩头蹭蹭的习惯,“而且你也来了,我特别高兴。”
百合子握住她的手。
“其实我想,也许我应该和你道歉的。”
月生睁开眼睛:“嗯?有哪里要跟我道歉?你找了新男朋友吗?也不至于吧……”
“不是那个。”百合子有点失笑,伸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道,“我离开禅院家之后,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做我自己,可是我回过头的时候,又想,我好像并没有好好做你的母亲。”
月生道:“我没有那么觉得。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好的母亲。”
百合子不由得莞尔:“你先听我说……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在轰然的体育馆中,所有的声响仿佛都被隔绝了。现在好像只剩下她们两个,在这里小声的谈心。
“我年少的时候,坚持一定要出去读书。因为我觉得,只要到了外面,我就一定会有离开禅院家的机会。但是,我失败了。我又被架在禅院家为我准备好的院子里,好像一辈子都要屈服于命运。”
百合子近乎平和的提起那段漫长的痛苦,*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生孩子,我不喜欢靠近男人,我从十岁开始激烈的觉得,男人是一种和我完全不同的物种……后来我被命运摆布,整个人就要屈服的时候,你出现了。连我自己一开始都以为,我会生下一个儿子,可是上天把你给了我,阿月。”
月生温柔的看着母亲的眼睛,她们两个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此刻也闪动着相似的情绪。
“直毘人做出让你女扮男装的机会的时候,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新的机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倘若你不想一生都提心吊胆的生活在秘密泄露的恐惧当中,那就必然要走到和禅院家撕破脸的一步。这一点我要和你道歉,你来到我身边时,我只认为老天还没有封死我所有的路。”
“我原本的人生计划里面没有成为母亲这一项,我不想用我母亲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但我也不知道一个好的、正确的母亲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百合子有点出神的说,“有时候我做选择好像也没有想的特别明白,我的心想要这么做,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离开禅院家之后,我好像也在尽我的全力爱你。可这些都在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而我想做的许多事情里都没有你。现在你长的那么大了,再来问你会不会觉得冷落你好像也显得虚伪。”百合子组织着措辞,“对不起,我想我大概没有成为一个很好的母亲。”
月生想了想,问她:“你会后悔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百合子很笃定:“当然不会。这么说大概会把你排在后面吧,但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先宴请十八岁被关回禅院家的我自己。”
“这不是很好吗?”月生笑起来,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道,“人类总是对‘母亲’施加非常多的期待,但对‘父亲’就没有。可是你很好啊,你特别好。”
她掰着手指头数,“你不想当母亲,可是你被迫生了我之后也没有把我掐死,这一点我应该给你磕头道谢的。而且我出生的时候我们也才刚认识,怎么能要求一个人特别爱她刚认识的人呢?你敢说后来我们渐渐相处起来后你不爱我吗?”
百合子莞尔:“我当然很爱你,阿月。”
“对吧?你没有身体虐待我,没有精神虐待我,也从来没有背叛我。我跟直毘人干起来的时候你也站在我这边。”月生说,“我们一起回家之后,你关心我的衣食住行,会看我的作业,跟我的老师交流,在我生病的时候带我看病,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故事……无论是作为家人,还是作为朋友,我都觉得你特别好。”
月生总结陈词:“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特别正确的母亲。别人怎么样我不太清楚,反正在我这里,你是什么样,特别好、特别正确的母亲就是怎么样。而且,你也不用非得把自己当我的母亲呀,我们两个当朋友不是也特别好吗?”
百合子轻轻的笑起来,她揉了揉月生的脸蛋,在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