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曹秋实又来到调配科。罗表养正眼也没看他一眼,随意问了一下他的学历和专业,然后眨了眨小眼睛问:“你第一学历学的是工商管理,正好专业对口,为什么要申请调动呢?”
“罗科长,我还有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学本科毕业证书呢。我觉得,换个环境也许更适合我。”
曹秋实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解释。他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讨厌工商局的工作环境才申请调动的。
罗表养依旧是不拿正眼瞧他,一边看着桌上的一本娱乐杂志,一边心不在焉地随意说道:“唔,好,我知道了,那就等研究吧。”
“罗科长,你看这都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研究?”
曹秋实心里着急,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一下,罗表养不乐意了。他抬起头看向他,没好气的将小眼睛一瞪,训斥道:“你以为领导都和你一样闲,就为你这样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开会呀?啰嗦什么,回去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曹秋实只得陪笑说着软话:“是,是,还请领导多费心,麻烦催一下哈。”
又过了一个星期,在调配科门口,曹秋实遇到了正向外走的罗表养。他赶忙上前询问:“罗科长,我的事……”
“没研究!”
罗科长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一个多月后,曹秋实坐在罗表养办公桌的对面,情绪有些激动:“罗科长,我这都来五、六趟了,我调动的事,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研究?”
“嗨,你这才几天就撑不住了?人家报告递半年的都还没研究呢!嘿嘿,你总得等领导有时间,开会研究才成啊,回去耐心等着吧。”
对曹秋实这类人,罗表养早就见怪不怪。他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不以为意的回答。
曹秋实自然知道,衙门做派一贯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其中还有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自己没有送礼,所以才会脸难看,事难办。但他却不想惯某些人的臭毛病,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就这样,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曹秋实自己都记不清来调配科多少次了。好在这次还没等他说话,罗科长就主动问他:“你有想调入的意向单位没有?”
“还没有。”
他摇摇头,如实回答,心里却是一阵高兴,以为自己的坚持终于感动了上帝,调动的事情有了希望。
嗯,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至于想去什么单位,他确实没有考虑过。他觉得只要能离开工商局就行,自己已经被那些王八蛋们弄得烦透了。
“哦,除了工商管理方面,你还有其他的特长没有?”
罗表养又问他。
“我有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本科毕业证。噢,对了,我会写点儿东西,在报刊杂志上也发表过不少诗歌和散文。”
事关自己调动,曹秋实这回没再谦虚,直接向“中介”推销起了自己的才艺。
碰巧罗表养也就今天心情不错,见这不明事理的家伙来了这许多趟,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就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想着逗逗他。于是就随意一问,想拿些问题搪塞他一下,打发这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回去。
不想这家伙反倒真两把刷子,自己先开口问的,总不能问完没有下文吧?戏总得做全套,于是他随口说道:“唔,那好,你抽时间拿过来我看一下哈。”
“好!谢谢罗科长。”
与此前无数次来这里不同,这一次,曹秋实是高高兴兴回去的。
看着曹秋实匆匆而去的背影,罗表养不屑的暗骂一句:“白痴!”
回到单位,曹秋实迫不及待地翻找出保存的发表有自己作品的报刊、杂志,分类整理一番之后,装到一个白色的大布兜里,骑上自行车,又着急忙慌地送到调配科。
看他行动如此迅速,罗表养阴恻恻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挑,不易觉察地冷冷一笑,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让他将东西放到屋角,然后头也没抬,丢下一句“回去等着”便打发了他。
然后,曹秋实就是满怀期望的等待。
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消息。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堪堪又是一个月过去,到了五月中旬,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曹秋实心中着急上火,工商局他是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申请调动的事情,他从春天跑到了夏天,直到现在还没有眉目。他感觉,自己几乎都要把调配科的门槛给踏烂了。
终于,在他又一次来调配科的时候,罗表养给了他一个痛快。
坐在曹秋实对面,罗表养挤巴了几下小眼睛,煞有介事的对脸上还挂着些许希冀之色的曹秋实宣布道:“曹秋实同志,经领导认真研究,觉得你工商管理专业学校毕业,学有专长,认为你学以致用,在工商系统工作更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
“所以嘛,你的工作调动申请不予批准。希望你能服从安排,一如既往地继续安心干好本职工作,不要有抵触情绪和其他的想法,好吧?”
说罢,他两手一摊,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状。嘿嘿,对于已经确定榨不出油水的人,他向来是不会客气的,这也是罗表养惯常用的一招。
至于他嘴里说的什么领导研究,那纯属胡扯,不需要的。领导研究的都是他罗某人同意的,他不同意根本就上不了会,那特么还研究个啥?
罗表养的话无异于给曹秋实当头一棒。原先他虽然也有所准备,但仍心存侥幸。觉得罗科长这人还不错,或许会看在自己这么执着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关照一二也未可知。
可谁知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最末了,竟然还是给自己这么一个结果,还被要求“不要有抵触情绪和其他的想法”,真特么的!
他气得想骂人,可又能骂谁呢?罗科长?人家说了,这事儿是领导研究决定的,他做不得主。骂领导?那更不成了,人家领导公事公办,不可能每个申请都会批准,不被批准也很正常啊!
可是,到处都正常,怎么特么的到了自己这儿就不正常了,事情它就办不成呢?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曹秋实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收拾心情,动手取回堆放在屋角、已经落满灰尘的自己的白布兜。
这时,他心中已经知道自己被这个罗表养给耍了。因为,那个装有自己作品的白布兜,当时放的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竟然一动也没有被动过!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惟仰天长叹数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