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癞子挣扎着艰难爬起,抖索着手划着火柴。又找出小半截蜡烛点上,在破桌面上滴了几滴烛油,将蜡烛立在上面。
然后,他找出自己珍藏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小半瓶白酒,脱光自己全身衣物,精赤条条,一丝不挂的猴趴在床上,将白酒倒在自己手掌心,一咬牙,一闭眼,捂上了自己已然肿胀得呈青紫色的屁股。
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疼得他满头大汗,呲牙咧嘴闷哼数声,硬撑着在自己两片屁股上自我涂抹揉搓了好一阵子。背上的伤不好涂抹,只得拿酒瓶稍稍往后背浇了一些儿,疼得他实在受不了,便也顾不得许多,草草了事。
今天,刘癞子的精神和体力消耗过大,只感觉自己两只眼皮打架,实在难以支撑下去,便头一歪,侧卧床上沉沉睡去。
这次他竟然破天荒没有吹熄桌上的蜡烛。如果不是劳累、惊吓过度,对他这样一个死抠门的人来说,在平时怕是难以想象的。
刘癞子睡呀睡呀,睡得昏天黑地。
睡梦中,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上了火炕,温暖舒服得不要不要的。可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不对,这火炕烧得也太热了吧,怎么感觉自己头上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痛呢。
这时他耳中好像听到放鞭炮的声音,鼻子中也闻到了一股烧焦猪毛一般的焦糊味儿。心里想着,是谁家娶媳妇杀猪了怎的?到时自己可得去打打秋风。
对于头上脸上的疼痛,开初他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被麻杆儿他们打的呢。可随着疼痛感的加剧,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麻杆儿他们打的主要是自己的屁股,那是下面,可他现在怎么上面这么痛呢?这……这明显不对呀。
于是,他这才费力巴拉地睁开了自己那双朦胧的鼠眼。
入目所见,屋内已是浓烟滚滚,火光熊熊,桌子、床上到处是一片火海。红色的火舌顺着窗户,已烧向高处的房梁。
房梁上搭附着的那层高粱秸秆,已经“噼噼剥剥”剧烈燃烧起来,并不断往下掉着还在燃烧的秸秆。想来这就是自己睡梦中听到的所谓鞭炮声了。
地上的物品大多被引燃,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房子就会被烧塌。
刘癞子见状,惊得目瞪口呆,赶忙没命的挣扎着爬起身,慌慌张张滚下将要烧塌的破床。也顾不得地上燃烧物品的烧灼,拼着一条老命,奋力向门口爬去。
也是他命大,堪堪爬出屋子,房顶上那层厚厚的茅草因下面没有了支撑,便轰然坍塌下来。
刘癞子回头看到,惊出一身冷汗。他若再晚一些爬出,定然会被活埋在里面,这会儿哪还有小命在。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好歹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的用手一摸头,不想手里只抓下了一把灰渣,原来他头发已然变成了焦炭。这便是自己闻到的烧焦猪毛味的来源了。
再一摸自己脸上,发觉连眉毛和那几根原本稀疏的胡须也都全然不见,都让大火给烧光了。
不仅如此,他脑袋上、脸上、都已经起了大小不一的燎泡,被手一触,一阵撕心裂肺般钻心的痛。尤其是他的鼻子上,被他用手一抹,竟然粘连鼻头处的一小块肉下来。
他顿时两眼上翻,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惨嚎,还未来得及喊人救火,便自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原来,在他睡着之后,忘记吹熄的那半截蜡烛,烧呀烧的,最后就烧到了最下面。由于桌子早已朽毁,加上蜡烛油的浇淋,即刻便被引燃。
那张老旧的破桌子又紧挨着他那张破床,火便连带烧向他的床褥和窗户,最后将整座房屋烧毁。
刘癞子唯一的一间房子,就这样让大火给烧掉了。看来,他以后只能住草棚度日了。可见坏人终究是要遭受报应的。
……
自五月份种植柴胡过后,刘癞子便整日对春华死缠烂打。春华被纠缠得心烦意乱,却也没有办法。这家伙脸皮有城墙厚,春华对他骂也骂过,用粪尿之类的也泼过,但他都满不在乎,只当作是给他挠痒、洗澡了。
每每春华在坡地里忙活,刘癞子便来出言挑逗。春华表面不理,但心内烦躁,想整治于他,却又苦思无计。
她知道,不让刘癞子吃些苦头,他是不会收手的。
可巧昨天电视里播放《红楼梦》,看到王熙凤整治贾瑞的手段,春华心有所感,于是,一个计划暗暗在胸中形成。
——是啊,是时候整治一下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无赖了。
上午在坡地里,春华将刘癞子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对着曹秋石说了一遍。
曹秋石听后,一腔热血上涌,心中恨极:刘癞子,你奶奶个腿的,竟敢对我敬佩的春华姐有非分之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瞎了你的狗眼。哼,好你个老小子,看我怎么整治你。
他立马就要冲下坡去,捉住那刘癞子打个半死。被春华一把拉住,好说歹说方才作罢。
春华把自己昨天想到的计划细说与他听,叮咛他道:“不得莽撞。麻杆儿每晚都回家,到时你把麻杆儿也喊来一块儿收拾他,还怕他跑了不成!”
曹秋石点点头,觉得计划可行。随后,两人又一起推敲了细节,自觉万无一失。晚上静等这货上钩,到时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狠狠收拾他一番。
然后,曹秋石便装模作样,借故离开了山坡,回家休息,以方便刘癞子入坑。
晚饭过后,曹秋石找了麻杆儿,一同来到春华家。
三人一见面,麻杆儿就大大咧咧的道:“春华,何必搞得这么麻烦?我看刘癞子那家伙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浑蛋玩意儿。等我上门找到那个流氓,踢他几脚教训几句不就完事了嘛。”
的确,以麻杆儿的协警身份,吓唬吓唬那刘癞子,也许会让他老实一阵子。但这样治标不治本,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故态复萌,根本阻止不了他。
春华看着他,态度坚决:“麻杆儿,你说的只是权宜之计。这种办法我也想过,但我觉得单凭这样,还不至于让他长记性。我是想让他吃点儿苦头,得到些教训,好叫他死了这条心。”
“那好吧。”麻杆儿想了一下,表示同意。
晚上十点,刘癞子果然出现。于是,便发生了上面鲜活的一幕。
经此一事,刘癞子在家里老实趴了有一两个月,伤势才渐渐好转。只是他鼻头上的那块肉,却是再也长不出来了。因此,除了刘癞子,他又添了一个外号:豁鼻子。
尽管心中仍是忿恨不平,但自此以后,刘癞子却是长了记性,心中知道春华的厉害,再也不敢去招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