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半盏茶的工夫,酒楼的掌柜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精制,竹镂雕漆金的菜盒,走到门口递给小安子,无奈道:“进门就是客,就是鄙人的衣食父母,只是鄙人还要收拾散落地面的小菜,只好劳驾客官了。您,出门右转,送到杏林百草药铺。”
小安子接过菜盒,一转身递给身后的珂玥,面呈窘相,苦笑道:“愚夫的腿脚不灵便,还是让闺女去吧!”
言罢。低头拉起小女孩的手,恶声恶气说道:“走,和我回家,下次再如此惹事生非,小心我打断的腿。”
然后,三人相随走出酒楼。
“她还是个孩子,回家就不要责罚她了,再说小二也是有的错吗。”
掌柜见唯唯诺诺的小女孩,甚是惹人心怜,随在众人身后低声求着情。
三人迈出门槛,便分开相向而行。珂玥有意放慢脚程,独自缓缓碎步向北而行。
离“杏林百草”的大门也就十几步之距,迎面碰到快步向回赶路的店小二。
店小二见珂玥手提菜盒,匆忙止步,躬身施礼,开口言道:“辛劳姑娘了,药铺的菜肴还是小的去送吧!适才无意惊吓了小妹,很是愧疚。”
“你还是回店招呼客人吧。小女也是顺路,正想着去寻华掌柜抓一副草药,也算是举手之劳,不必谦让。”
珂玥见到店小二并不拘谨,莞尔一笑,轻声言道。
“啊~,姑娘有所不知,药铺半月前突然挂牌歇业,隔天就莫名盘了出去,华掌柜更是不辞而别,踪影皆无,店铺的帮工也都换了。兵荒马乱的,恐是出了什么大事?左邻右舍也是说长话短,却无准确的消息。”
店小二诧异的回道,言语之中隐着一丝暗示。
“不碍事,偶有些湿寒轻咳,闲来无事,去碰碰运气也好。”
珂玥轻快地接过话,一副涉世不深的神情。
店小二顺水推舟,不在坚持,迈步走出几步,转头嘱咐道:“乱世中要谨言慎行,门前将食盒交与药铺伙记既可,小的午后去取。”
行到药铺门前的拴马桩时,昨日和上午还在此假意乞讨的“卫巫”密探,已不见了踪影。
“保不齐是溜进药铺吃饭去了?不知这些人是否在饮酒?酒中的鸩毒起效没有?”
珂玥暗自思忖,紧张的心口“突突”狂跳不止,揣测着此时药铺里的情形。
昨夜提议时,珂玥本欲在他们的饮酒中下蒙汗药,将其迷晕后,择机悄悄进入药铺打开暗室。
独臂老人却不同意,他认为要想用蒙汗药酒同时迷倒几个身怀武功之人,蒙汗药的分量必须大,投毒时难以操作,且药性又慢,若遇“巫卫”的人用银针试毒,或是有内功深厚的人,一旦觉察后可以自我发功排毒,并有机会发出警报。
那,这一切必将前功尽弃,行动俱毁。
为了行动的稳妥起见,于是老人拿出了自己行走江湖压箱底的看家毒物——鸩毒。
江湖中常用三大毒药:鸩酒、砒霜、鹤顶红;此毒位于之首,且化入酒中无色无味,防不胜防。药性又快,中毒者几乎不可解救。
据传,鸩是上古时期的一种猛禽,体形略大于鹰,鸣声大而凄厉。以食用毒蛇为生,道士做法时的“禹步”就是模仿其捕蛇时的动作。
故其全身剧毒,尤以羽毛为最。凡是鸩沐浴过的溪水,便会染成巨毒,一旦人或鸟兽饮用,就会毒发身亡,死状惨烈。
想到此,珂玥迟疑了一下脚步,警觉地举目巡视着药铺的四周。
药铺对面扮成爷孙俩一同讨饭的独臂老人,迎着她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
老人那坚毅无惧的眼神,让少女珂玥内心一振,稳住心神,加快了脚步。
迈上门口的台阶,珂玥驻步侧耳细听,里面却反常的安静。缓缓长舒一口气,抬手正欲扣门,骤然察觉大门是虚掩的。
有人要问,看病抓药的店铺,进门口为何建一台阶?病人出进多有不便。其实,这一步宽大的台阶是为阻挡夏季的雨水流入店内的挡水石。如此门槛也相对低了,不易绊倒进店的客人,更方便了的出入。
珂玥轻手轻脚推门走进药堂,却是空无一人。正面靠墙摆放着一个神龛,供奉着药王神。
其余两面墙摆着一排精雕细刻的酸枝木药橱,前置有连台。台面胡乱摆放着几副戥子,台下侧面放着二个椅凳。
她明知华掌柜已故去,可此时身处药堂中,似乎仍能感触他的气息。
就在她四处观望之时,一阵穿堂风夹杂着烈酒的香气从后堂飘过,却不闻饮酒行令的喧闹,让她顿觉蹊跷,于是迈步缓缓向后堂走去,一探究竟。
“杏林百草铺”的布局十分考究,是“前店后坊”的经典格局,前堂把脉问诊,出售草药;后堂则是加工炮制药材的作坊。前后堂由一条长廊连接,整体古色古香,简洁大气。
绕过后堂长廊的屏风,脚步刚刚跨入后堂,就见门旁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蜷曲着身子,面朝下倒在地上,脑袋下面流有一滩污血和呕吐物。
珂玥放下食盒,上前仔细端详,此人正是门前拴马桩下冒充乞丐的密探,弯下腰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已是气绝身亡。
“好厉害的鸩酒!”
珂玥第一次见识鸩毒的威猛药效,不由暗自称奇,脚步快速向里移去,阵阵令人作呕,难闻的酸臭和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七、八个汉子横七竖八倒在加工草药的方桌底下。身上沾满了凌乱的草药和黑血混杂的呕吐物,一片狼藉很是恶心。
几只酒碗的碎片和两根验毒的银针散落在桌面,饭菜却摆放的整整齐齐,还微微腾着白气,可以看出鸩酒的毒性是在瞬间致命,有的中毒者的酒碗还未及放下,便倒地吐血命绝。
珂玥不敢怠慢,快步上前,小心翼翼抱起酒坛,将桌上的一只空的酒碗斟满,然后掏出藏在怀中的那条黄丝带,在酒碗中沾了一下,再故意将黄丝丢落在地上。
书中暗表,就是她这一简单的嫁祸栽诬之计,为后来不可一世的“反性青年冲锋队”灭顶之灾,埋下了重彩伏笔。
随后,疾步奔回药堂的问诊台前,抓起笔墨,匆匆写下四个字“今日歇业”。墨迹未干,便手拿字幅马不停蹄,飞身奔向大门。
珂玥拉开大门,探身巡视四周,伸手将字幅贴在大门上,而等待门旁的独臂老人借机闪身药堂内。
珂玥插好门栓,二人相视一笑,迈步直奔藏有密室机关的药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