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假期,邱素萍也就疯了了那么两三天,从大年初二开始直到妈妈回银城上班这个阶段,妈妈把她锁定成她的影子,晚上跟她一起睡,白天反正也没事,天天粘着她,逼她一天练琴八个小时,八小时以外,还要带着她逛省城,说是熟悉环境,这让她感觉极度不自由。
这些天,邱素萍连给张不凡打电话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唯一自由的时间是在上厕所时,但是要在上厕所时给张不凡打电话,这个心理上就不可能允许,想都不要想,连短信都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发。
邱素萍心里嘀咕的是,会不会是妈妈感觉到她和张不凡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
可是好像也不应该呀,两次大聚会,她都有意避着张不凡,玩笑都不跟他开,就算是张舒这个口没遮拦的家伙也没说什么过份的玩笑话,因为她也暗中跟张舒说过了,张不凡背后偷袭那件事,打死都不能说,张舒也确实做到了,而且承诺不当众乱开他们的玩笑,事实上好像也没怎么开过。
那么妈妈为什么突然就加强了管制了呢?
这件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以前,她是肯定要追问,要争取自由的,可是她现在确实有那么点做贼心虚,开不了这个口。www.minixiaoshuow.com 米妮小说网
还好,她机智地在oicq上留了信息,把自己的情况做了说明。要不然,以那家伙过于聪明的脑袋,不知道会凭空想象出多少场面来。
不过,她倒也有了难得的一点空闲,买了几本作曲理论,如作曲基础类及《流行歌曲写作旋律》一类的书,好在里面涉及的和声和乐理基础,都相对简单,看了慢慢也有了创作的冲动。
有时练罢钢琴,忽然间灵机一动,会跳出一段好听的独奏来,连外婆和妈妈都说好听,她就把旋律记上来,准备作为独奏时加进去,但是歌曲的主旋律,一直还没找到满意的,在妈妈的严密监控之下,她怕泄露机密,不敢投入太多精力。
妈妈总算要收假了,由于正式调令还没下达,还得回银城继续上班,从火车站回来,她给张不凡打了个电话,居然打不通,只得打给张秋,张秋说,张威开学早,回去上学,她妈妈顺便让张不凡和张舒送张威回去,顺便在苍林住几天,早上刚上了车。
邱素萍只能苦笑,她对张秋较为信任,倒也没瞒她,问张不凡这些天有没有好好练过琴,张秋说,除了外出时,在家也还是蛮努力的。
邱素萍随后的几天,注意力都集中在谱曲上。
中国的古诗词如此重视音韵,表里都要美,张不凡这个词也给人这个感觉,整个词伤感寥落,这是原来那个谱没有带到的地方,就是不够凄切,然而也不能太凄切,中国文化要求哀而不伤,美而不艳,不能象西方人的旋律一样大爆发,保留着情绪,得有节制,让听的人,自己去感受那份辛酸,那种断肠……
曲子有了影子的时候,妈妈的调令就下达了,闲着也是闲着,邱素萍就买了车票,回到了银城,名义上是回来帮妈妈收拾东西,实际上只是当天收拾了一下,次日就就变身社交达人,李婷、齐青等几个,自然是非见不可的。
李婷用一辆电动车,拉着这位大一女生疯玩了一天,结果乐极生悲,晚上居然发现感冒了,食欲大减,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了,废纸篓半天之内就塞满了纸巾,她还自称是水土不服,妈妈哭笑不得说,在银城呆了十几年,回来一天就水土不服,真是一点都不给这个小城面子啊。
吃了个感冒通,本来以为睡一个晚上就能好起来,结果到了第二天,却不见好转,浑身乏力,还咳嗽发起烧,精神也不太好,东西也不想吃。
李婷听说后,就来接她去医院,邱瑞然和文毕恭各有事情,便给钱李婷委托帮忙,李婷不要钱,叫了出租车到附近的红十字医院,也就是去年实习时张不凡打球受伤手术时的那家医院,检查之后,问题不大,就是引起的扁桃体发炎比较严重了些,需要输液。
进了注射室,等护士处置完一切,邱素萍好像也精神好了些,拿了李婷的小灵通,给张秋打了个电话,张秋听说她病了,也很关心,问了一下情况,又问是谁在照顾她,说因为爸妈没空,现在是一个师范时的闺蜜照顾她,跟她一起在张不凡那个班实习的。
把电话挂了后,李婷问她想不想吃东西了,邱素萍说,那个连锁快餐店还开不开,想尝尝,要记得麻辣豆腐,李婷说,懂,怀念过去嘛,马上去。然后把输液的速度调低一些,就出去了。
邱素萍靠在椅上,精神还是打不起来,索性闭上眼睛养神,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身边的座位上有人坐下来,然后邱素萍觉得额头上有冰凉的肌肤碰触,似是在试探额温,她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微睁开眼,一看是李婷回来了,她不知怎么的有一点点小失落。
李婷见她睁眼看她,微笑道:“感觉好一点了吗?”
邱素萍点一点头。
李婷说:“刚才我买东西的时候,接到一个人的电话了呢,你猜是谁?”把一次性饭盒摆上来,除了饭和菜各用一个饭盒装着,还有一个一次性的杯子,装了汤,当然还有一次性筷子。
“我妈?”邱素萍接过筷子,拿起饭盒。
“你精神怎么样,要不要喂你?”
邱素萍摇头。
“你爸妈刚看了病的时候就打了,哪用到这个时候啊,别是给我装糊涂吧。”
邱素萍看她一脸坏笑,心里猜着了几分,说道:“不说就算了。”
“他姓张,你猜猜看。”
邱素萍心里有点温暖,却故作不知,说道:“张秋?”
李婷说不是。
她故意连续猜了几个姓张的同学,李婷无奈地说:“装吧,继续装,真是滴水不漏啊,还说是好朋友呢,老实交代,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邱素萍脸上红了:“真的是他打来的吗?”
李婷说:“那还能是谁呀,说是前两天回到老家,刚接到他姐的电话,知道你病了,赶紧打我的小灵通问情况,还说在省城一个学期都没生过病,回这边一天就生病,对你情况这么了解,能是一般的关系吗,你一点都不告诉我,别忘了,当初还是我帮你送了多少次饭给他,害得到现在五小还有人误解我和他的关系。”
李婷说得有点委屈,一边把输液的速度调回到她去买东西前的速度。
“那个梁老师是不是很恨你?”邱素萍有点感动,打趣道。
“恨,快恨死我了,你说为了你,我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敌人,她到现在还没嫁出去,特别讨厌我,认为是我坏了她的终身大事,害得我每次去庙里都额外帮她求神,请老天赶快找个男人收下她,免得老恨我。”
邱素萍掩口而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还笑笑笑,就这样,你还不跟我说实话,那个时候你是脸皮薄,有校规限制,我懂,不说就罢了,现在大一了,我的事都跟你说,你的事就瞒着我。”李婷嗔怪道。
邱素萍赶紧投降:“别这样嘛,乖,人家也还在犹豫的嘛,也没发展到什么程度,真的,他这个人……,咳,咳 ,脸太薄,很正经的,你可能不信,连我的手,都不敢牵。”
“这个我倒是相信,现在小学生在这个事上都比他强,小心一点,我喂你吧。”李婷看邱素萍精神还不是很好的样子。
邱素萍说:“别,搞得我像得了重病一样,哪有这么严重。哎,我跟你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他倒是表白过了,还说,‘我的心全部用来爱你,都不够用’……”
“天,这么肉麻……”李婷吐吐舌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声点,说了不许外传,就是放假后的那天,就为了这句话,我,我把火车票给退了,然后还给你打了电话。”邱素萍有点不好意思。还好,旁边一直在放电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边。
“好你个邱素萍,重色轻友。是不是表白了之后,你们就kiss了?所以舍不得回来了?”
“什么呀,开宇宙飞船呀,哪有这么快,我还没答应他呢。”
“不过也是,玩笑归玩笑,你将来要是当了钢琴家,他当一个中学老师,好像也不现实。还是得现实一点吧,仅有爱是不够的。”
“那万一倒过来,他成了万众瞩目的歌唱家,我却成不了钢琴演奏家,只能象大部分的钢琴生一样做个中学老师或者最多大学老师,又怎么样?”邱素萍叹了口气。
“那没有问题啊,你这么漂亮,这么有才华,但你这个假设,也太夸张了吧。”
邱素萍说:“李婷啊,真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我的事,有点复杂,我自己都理不清楚,有时真的是烦死了……”
这样,她一边输着液,一边慢慢的,把将近一学期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一点一点的跟李婷说。
像这样的事,本来也早就想找个人倾诉,可是阿冕跟妈妈的关系实在是太好了,给阿冕说了,阿冕就得犯难,告诉妈妈,对不起她,瞒着妈妈,对不起妈妈,所以就没跟阿冕说。
其他的人,都没达到可以倾吐的程度,还好,随着输液的进程,或者是多少吃了点饭的原因,她的精神也有所恢复,而且这样的话题,不说出来就罢了,一说出来就是非说清楚不可的。
到输液完成,李婷又送她回家,不久,邱瑞然那边的事情也办妥了,回到家来,李婷本来说要走,邱素萍舍不得她,拉着她不许走,结果李婷就留着陪她,当晚也没回家。邱瑞然准备了好几道菜,准备奖赏女儿,结果也只是便宜了李婷。
次日,病好了不少,但是按照医生的叮嘱,还得继续输液,因为不想排队,早早的李婷便用电动车带她去医院,才把针扎好,齐青就到了,很自然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说好像不热了嘛,李婷说,别动手动脚的,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
齐青现在长胖了一些,故意留了点胡子,所以不再那么像女孩子了。他朝李婷撇一撇嘴,意思是少来。事实是邱素萍此前确实不太拿他当男孩子,所以没有刻意的防卫他。听李婷这么一提醒,好像是应该注意一些了。
齐青说:“名花有主,那是什么样的人?”
李婷说:“凭什么要告诉你?”忽然惊叫一声,拍了拍邱素萍,“你看看……”
邱素萍抬头看时,只见注射室门口,闯进一个帅气年轻人来,身穿黑色夹克,正朝这边看过来,她的脸腾地红了。
某位白痴笨蛋先生居然来了。
齐青急忙举起手:“在这。”
其实根本不用招手,因为这时人并不多,要看到这几个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帅气年轻人急忙过来,用夸张的惊叹表情伸出手:“齐青,你可比在学校时帅多了。”
齐青伸手一握,恭维回去:“你也是一样,瘦下来了,精神得多了。”
年轻人又看向李婷:“李老师……”
李婷道:“这么客气,那你就想办法好好感谢我,我昨天到今天一直在用心照顾着你心爱的姑……”一句话没说完,被人踢了一脚。
李婷说:“好了好了,不说了,齐青,跟我去买早餐去。张老师,你注意看一下药水,对了,你吃过没有,没有顺便也买一份给你,带麻辣豆腐怎么样……”
帅气年轻人说:“谢谢,真没吃。”
齐青还有点懵懂,被李婷拉起来,直接就往门外走了。
帅气年轻人看着邱素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放到她的额头上。
邱素萍说:“干什么呀,你的手这么冷,还用来冻人家。”却也没有甩开。
年轻人把手收回,又摸摸自己额头,这才坐下来,说道:“星期四骑摩托车送我来的,风大,我的手可能是有点冷。”
邱素萍说:“你不在你家跟你爸好好聊,跑来这干嘛?”
“昨天下午就到市里来了,跟我爸说是来看看陈老师,张舒也一起来的。不过现在还在睡懒觉,也懒得叫她了。昨天是不是很严重啊,张秋说你说话都不顺畅,一直在咳。”
“那会是严重一些,现在已经好多了。星期四知道你来干什么吗?”
“知道……”
“你这个人,叫个车不就行了吗,非得弄个满城风雨吗?”邱素萍白了他一眼。
“不是,我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她帮忙,我也跟她说了,不要乱传出去,她也答应了。你的手冷不冷?”他看了一下她的手。
“干嘛?”
他把手握到她的右手上:“我就想知道冷不冷。”
邱素萍想挣脱,可是病中的力气,可能是小了一些,他又握得有点用力,她居然没挣脱,她苦笑一声,说道:“人家看着呢。”
“没人看的,等他们来了,我就松开,行吗。”
不行还能怎么办,力气又没人家大,邱素萍苦笑,就随他握着。
就这么着,她的一只红酥手,静静地握到了他的手里。
本来以为这样的相握会很激情,没想到她心里却似乎出奇地平静。
他的手一开始还有点冷,很快的就变得温暖起来,舒服起来,他握得也紧起来,他的温度,开始包裹着她的这只手,同时,有一种感动,也慢慢地在她心里弥漫开来,不断扩散……
跟过无数的人握过手,从来没想到握手也能这么幸福。
她偷眼看他,看到了他弥漫在脸上的满足和幸福,也许还有得意……
算了,给他吧,爱得意就得意吧,反正她的的手是冷的,不吃亏!她轻轻闭上眼睛,低着头,感受着他传过来的温度,有一点笑意,没有掩盖好,泄露在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