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她一脸尴尬。“不过也因为如此,找才能认识你这样的大好人。我朋友说过,这年头好人不只难做,还越来越少,出了事能有好人相助是天大的幸运,找也这么觉得,所以遇上你真的是我有福气,你前女友是没福气,才会抛弃你这么好的人。”
“抛弃”两字很刺耳。
但是“好人”两字不只刺耳。还很讽刺。
跟这么单纯、无心机的人斗钾,孙奕迦好无力。
说什么她都相信,完全不起疑,投过来的目光里充满信棘与敬爱,更让他几乎难得地生出一理罪恶感。
“我看你是日子过太爽,出生到现在都还没碰过坏人。”他懒得继续跟她争辩,把话转回正题。“我问你,都说了不必再连络,为什么又跑来说要请我吃饭?”
“因为欠你那么多人情,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连顿饭也不请,我良心过意不去。”这是她的真心话。
“就这样?”如果真是这么单纯,他倒也无所谓。
“呃。还有……”柯钰卿支支吾吾,半晌才鼓足勇气,小小声地说:“我觉得你人很好,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不可以。”他眉一皱,考虑都不考虑。“你几岁?十八、二十?不是打扮成熟就能装熟女,想交朋友就去找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男生,我已经快三十了,对你们这种崇拜英雄的单纯小女生没兴趣。无论是当什么我都谢绝往来,所以——”
“二十八。”
柯钰卿打断他的话,脸色懒叔。
“你有二十八?”
孙奕迦听懂了。但是眼前这张甜美稚气的青春脸庞,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二十八岁的女子,只像是出身良好家庭、文静有礼的小公主。
“嗯,找只是长得比较娃娃脸,其实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八岁,一点也不小。和你做朋友,不是女朋友,这样够资格吗?”
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八,骨架纤细又天生一张娃娃脸,柯钰卿早习惯被人看成十七、八岁。
大多数人都很羡慕这点,夸她得天独厚,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每回被人看成少女还有点窃喜,但是孙奕迦要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拒绝自己,她还真是无计可施,总不能为了交他这个朋友,去把自己整型成欧巴桑吧?
“真的假的?身分证拿出来看看。”
孙奕迦相信以她的个性不会说谎,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柯钰卿真的立刻翻包包,找出身分证递给他。
“柯小姐,你的个性真的需要改改。”他好笑地香着手上的身分证。“随使相信陌生人、轻易交出证件,早晚始会吃大亏。”
“你放心,我从来不会随便把证件交给陌生人。”
她甜笑,答得理直气壮,孙奕迦开始觉得头疼。看样子这女人真把他“银狼”当成了无害小狗,他还没说愿不愿意交她这个朋友,她倒已经将他当自己人看待了这女人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恶人拐卖,真是福星高照。
跟她交朋友?他可不是当守护天使的料。
“我直说好了,当朋友的事——”
“小心!”
柯钰卿突然一脸惊恐地抓向他,孙奕迦反射性地躲开她碰触,没想到她个子小小,气力倒不小,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拚命将他往墙边推,简直像突然色性大发。
头一回被女人“霸王硬上弓”,孙奕迦可火了,正要将她推开,却瞧见好几根亮晶晶的东西从眼前闪过,他反射性地紧抱住柯钰卿,忽然想起她扑过来之前,好像喊了一声——
“小心!”
这回喊的是慢一拍的路人们。
一辆行驶中的货车因为安全绳松脱,车上收的铝窗条瞬间崩落,其中儿根像飞镖一样,不偏不倚朝斜坡下的他们俩飞射而来,两人险险被捅成了“串烧”,孙奕迦更是捏了把冷汗,差点亲手将“救命恩人”推出去送死。
柯钰卿也是吓坏了。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脑袋还没想好,身体就先一步动作。她一直以为自己天生胆小,肯定贪生怕死,想不到竟然会做出舍身救人这种壮举,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但是她现在像在击鼓、一下猛过一下的超狂心跳,真的纯粹只是惊吓过度?或是——
来不及思索,柯怀卿开始觉得有点头晕。
孙奕迦将她抱得太紧,她的脸简直是被压贴在他胸口,猛力吸取的微薄空气里,全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淡淡古龙水香气,她的脸烦甚至能感受到他薄薄衬衫下结实的胸肌纹理,和心跳的强猛力度。
体温不受控制地往上飙,加上有点缺氧,她发现自己不只头昏、心跳乱,还开始腿软——
“晤……”她痛哼一声,感觉右脚一阵剧痛。
孙奕迦也察觉了她的异样,看那些铝条己经尽数落地,危机解除,连忙松开她一些,低头察看她是否受伤,果然看见她右脚渗出血迹。
柯钰卿也看见了。
“血……”
来不及多说些什么,一阵晕眩袭来,她眼一闭,当场昏了过去。
很久了……
己经时隔许久,不曾尝过欠了人情债的沈重压力与别扭。
所以说,今天她干么没事跑来约他吃饭,害他莫名其妙欠她一条命?这个人情欠得真冤枉。
唉,说那么多都没用,重点是,这会儿不做这傻妞的朋友都不行了。
孙奕迦一边啃着鸡腿便当,一边看顾病床上熟睡的人儿,心里嘀咕,反正闲闲没事做,发发牢骚免得无聊。
说起来他也算好运,当时柯钰卿脚上血肉模糊,看来面积颇大,人还昏了过去,当下以为事情大条了,紧急送到医院救治,才知道她昏倒是因为中暑,脚上虽然被铝条割伤,幸好没伤到筋骨,缝上几针、好好疗养便无大碍。
还好不是重伤,要是害一位漂漂亮亮的小姐为了救自己伤了筋骨,搞不好他得以身相许,负责对方下半生——毕竟当时若非她反应快,自己的头可能当场就被铝条撞爆,或者此刻肚里插着根铝条躺在手术室,还真是各种血腥下场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要不是她没事跑来找他,这些可能都不会发生……
“小心——俐!”
昏睡中,柯任卿梦见稍早前的惊险时刻,慌乱挣扎中,她触碰到脚上的伤口,痛得唉叫一声,瞬间清醒。
“好痛……”
她下意识地曲起脚,伸手就要摸向感觉刺痛的地方,却被人握住,顿时一愣。
“你这个人,真是连昏睡都不能教人放心。”孙奕迦担心她挂动伤口,连忙拦阻。
“孙大哥,你没有受伤吧?”
听见她发自内心的关怀询问,孙奕迦虽然十分不想,胸口还是感受到一股让人怪不自在的善意暖流。
“笨蛋,受伤的是你,没看到我坐在这里吃便当,你躺在那里吊点滴吗?”
“对呢!”她笑笑,轻轻移动一下包裹纱布的右脚?“幸好还能动,应该不严重。”
“不。非常严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瞧不惯她一脸自己出事没关系,只要他没事就好的善良笑容。
“你的脚被削掉了一大块肉,整型恐怕也没办法完全复原,以后你想穿裙子出门,就得穿长靴遮丑才行,是不是开始后悔自己做出逞英雄救我的蠢事?”
“一大块肉?”柯钰卿害怕地望着自己的右腿,想像纱布下有个深可见骨的窟窿。“不可以挖其他地方的肉来补吗一一不行,这样我要痛两次,还会多一个疤。孙大哥,你帮我去问问医生,不是说人类可以从猪那里移植什么的,不能拿猪肉补我的脚吗?”
“猪肉?”他有没有听错?
“不然牛肉?”她以为是自己记错动物种类,试探性地换一个问。
“呵。你真是天才!”他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都不行吗?”她可笑不出来,眼眶也开始泛红。“那怎么办?我不后悔救人,可是脚上有个大洞,我一定会被退婚,到时候我妈会打死我,呜……”
“喂,你别哭,我骗你的。”想不到她说哭就哭,孙奕迦很头疼,只能怪自己嘴贱。“你的脚只有割伤,缝了十几针,疤会渐渐淡,不然等伤口复原去美容一下就好了。”
“真的?”
“真的,骗你我跟你姓。”
“孙大哥,你真的很喜欢吓人。”柯钰卿终于松口气,忍不住幽怨地瞪他一眼。
“是你这个人太容易相信别人。对了,刚刚你说“退婚”,你已经订婚了?”
“嗯,两个礼拜前刚刚订婚。”
“所以你说要跟我交朋友是讲真的,不是想藉朋友之名行倒追之实?”
“倒追?!”她连忙摇头。“我才没有那个胆。”
看来真是他自己误会了。“好,如果纯粹只当朋友,也不是不行。”
“真的?”柯钰卿十分开心,毕竟之前他才嫌她长得太,一口回绝。
“嗯。不过你未婚大不会是个大醋捅吧?我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有人上门叫我离他未婚妻远一点之类的。”
“我想他应该不会。”
“应该?都要结婚了,还不清楚他的个性会还是不会?”
“嗯,的确不清楚。”她笑得有些落寞。“因为婚事是双方父母订的,也就是所谓的商业联姻,订婚之前,我们也不过见过五次,找连对方是什么个性都不清楚就要和他共度一生,很好笑吧?”
“嗯,很好笑。”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总是从别人那里得到否决与安慰的柯钰卿,头一回听到那么诚实的回扭。一时反倒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你都几岁了?二十八还是八岁?你不嫁全家会饿死?你不答应父母会一刀砍死你?”
“是不会,可是——”她有些难以启齿。“我妈说,人心隔肚皮,反正我不会分辨男人好坏,听从父母的选择准没锗,就算让我自由恋爱,也绝对找不到比我未婚夫条件更好的对象,而且我己经二十八,年纪不小——”
“二十八岁叫做年纪不小?你是古代人吗?”他嗤之以鼻。“在我听起来,全是你自己没有主见,凡事抱持得过且过的想法,否则正常人怎么会答应跟一个只见过五次面的男人结婚?我只能说你很有勇气,敢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当游戏。”
孙奕迦明白,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不过,他向来鄙视把婚姻当游戏的人,遇到一个差不多的人就恋爱、觉得时间差不多就结婚,时间久了又找尽理由离婚,一点部不考虑无辜被生下、卷入父母风暴中的孩子有多可悲?
这其中,他更痛恨无视自己真心,非要扛起什么家族利益、家族期待,选择商业联姻的人,因为他和母亲就是被那种男人舍弃的。
结果眼前这个跟“精明”一点边都沾不上,把世界看得太美好的千金小姐,竞然也被赋予扩展家业的联姻垂任?看来他们柯家肯定没什么人才,她要是遇上厉害公婆和花心老公,有钱又如何?八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巴望她从夫家挖什么利益给娘家?
“你怎么这么说?我只是不想让我爸妈失望……”她叹口气。“你不懂,我个子不高、长得不是特别漂亮,成绩也普通,别人家的女儿都有一、两样能拿来炫耀的才艺,我除了乖巧,还是只有乖巧。”
“看得出来,不只乖,还乖到有点呆。”
柯钰卿啼笑皆非地看他一眼。她从没见过有人说话那么直接坦白的,一点都不顾虑女孩子脸皮薄,可是又让人觉得和他谈话很自在,可以无所顾虑地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