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全本免费阅读
一下走了两个人,组里安静不少。如侬剩下的戏份不是跟渡边俊介的对手戏就是几场补拍镜头,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周墨有时候要等室外光线和天气,所以拍得断断续续。
拍差不多后,只剩结尾吃生鱼片那场戏。
周墨觉得这是影片的次高|潮,重要程度不亚于雨天床戏,因此放到压轴的位置,也是为了给如侬和渡边俊介更多时间准备。
如侬和渡边也提前排过几次,沟通了一下眼神和动作设计。
结果正式开拍的第一天,周墨否了很多东西。他说这场戏不需要那么满的表达,要留白,才能在结尾予以观众更多的遐想空间。
于是前一天的努力作废,如侬回去又从头看了几遍剧本,写了心得,拎着本子找周墨讨论,但两人的想法大相径庭。
周墨认为此时梁施芳的情绪可以空一点,留给观众讨论的空间,也让片子的结尾更令人遐想;但如侬想,梁施芳要表露出一点点的喜悦来,一个是在田中面前装作欣喜,另一层是她已经考虑好殉情,为自己的解脱而喜悦。
他们僵持不下,最后如侬按照周墨的想法来处理,拍了几条,还是没过。
好似比那场床戏更捱人。
周墨与她促膝长谈:“如侬,梁施芳是个1940年代的东方女性,她就算性格大胆,但是从小被礼教规训,她不应当对于死亡那样坦然的。况且,她脖颈上悬着日本人的刀,她要考虑生存的。”
如侬尝试按周墨的思维去理解,可是另一个梁施芳在她身体里野蛮生长,叫嚣着那个想法是错的,倔强又决绝,要与剧本中的人物割席。
脑子里两个想法相互对抗,如侬闭上眼,好像能听到两个阿芳的对话。
她开始睡不着觉,白天按照周墨的要求去拍戏,努力融入他表述的氛围,却一次比一次糟糕。
连渡边俊介也发现了,现在的她和当时第一次交锋时落差极大,彼时他接不住她的戏,而现在,不等周墨叫停,她自己就发现了问题,向他们道歉。
周墨无奈,放她调整一下状态,然后贺如侬就去外面吸烟,抽得很凶,连薇薇安都被吓到。
“要不就按你的理解试试?”
第五天,周墨向她提议。
体内的梁施芳日复一日地打架,终有一天她说服自己成为被规训的梁施芳后,周墨又改了想法,如侬想回到原来的轨道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当时的状态和心境了。
她看着剧本上的备注,看着自己彻夜写的心得和想法,一时间压力如潮水般涌来,彻底覆过她,让她跌入海崖里,大口大口地呼吸,涌入肺里的却只有极咸的海水。
那天,贺如侬突然在片场崩溃大哭。怎么演都不对,怎么想也找不到状态,连演员最基本的敏感都丧失殆尽。
她好像不会演戏了。
周墨也没想到最后一场戏能拍这么久,之前那场雨中床戏贺如侬和江以商卡壳是预料之中的,毕竟报以极高期待,他又是精益求精的人,自然要求严格,可他们仍完成得出色。
这场结尾戏虽然也重要,但从情感递进和表演层次来说不如那场床戏复杂,按理说之前一直能交出完美答卷的贺如侬,也不该在此反反复复,甚至越来越差。
他反思了一下,是不是之前跟贺如侬对于角色理解的分歧导致她共鸣不够丢失状态,可是时间也给了,表演方式也让步了,怎么反而——大不如前?
他只以为贺如侬睡得不好所以状态差,甚至考虑放两天假,彻底让她调整好了再开拍。
但他不知道的是,贺如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里,那张快要被忘掉的、秦述文的回信反复出现在脑海,唱诗班一样神圣而隆重的声音反复诵读,告诉她,原来她得来的一切并非干净,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她贺如侬也不例外。
糟透了,她没有贺疆的关系演不了《小楼》,没有《小楼》就没有金棕榈,也没有后面纷至沓来的戏约。
引以为傲的一切一夕间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江以商结束了《赌杀》的宣传,回到剧组补镜头。之前在北美和国内同步点映反响好评如潮,加上《风云》刚刚播完,长尾效应还在,观众们看准他与段亦凯二搭新戏,期待得不得了。
这样看来,之前院线预计《赌杀》的票房还是保守了,如果GR宣传得当,冲击年冠不是没有可能。
他下午抵达的香港,来到酒店已经是傍晚。演员陆陆续续的杀青,片场没了之前的热闹,显得有些萧条。
酒店电梯间安静,大提琴背景音缓缓流淌。江以商翻看着朋友圈动态,等着上行电梯。
“对,姐她现在吸烟吸得太厉害了,我真的担心她身体,原先一包烟放着要好久才抽完,现在不一会儿就要我去再买……”
声音有些熟悉,像是贺如侬新来的那个助理薇薇安。
江以商放下手机,循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薇薇安一手举着电话,另一手拎着口袋,满脸忧色。
“……您要不还是来一趟?最后这场戏拍好几天了,之前姐拍戏也这样么?”她讲电话讲得认真,走到跟前了,见是江以商,声音才低下去,“回聊,拜拜。”
而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她拎着的口袋上,像锋利的刀刃,要剖开看个干净:“那是什么?”
“如侬姐要我买的药。”薇薇安不敢隐瞒。
“什么药?她生病了?”他伸出手,小助理忙不迭把手提袋奉上,拉开一看,里面竟是助眠处方药物,且不止一瓶。
向来没听说贺如侬睡不好要到依赖药品的程度,即便是有那么两天因为拍戏睡不着,喝点酒,借着醉意也能安稳睡下。
如今她的状况到底糟到哪一步?
薇薇安接回口袋时,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江以商几乎是黑着脸把东西给她的,甚至没看到药瓶下面好几包万宝路,就一声不吭地进了电梯。
“她现在在哪?”他问。
“房间。”
“把那些东西扔了。”江以商命令,“她任性,贺橘生也由着?简直胡闹。”
薇薇安小心翼翼地屏着声,抓袋子的手骨节煞白。
谁不知道这样下去迟早完蛋?但她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