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自旋的概念，既无比惊艳又令人匪夷所思。

泡利提出的两大质疑，让在场众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第一，自旋量子数为何是分数。

第二，电子表面的速度超过了光速。

如果不能解释这两个问题，那么物理学界就没办法承认电子自旋的正确性。

换言之，第四量子数也就不是电子自旋。

泡利一出手，就让今天的会议变得扑朔迷离、精彩纷呈。

前排的大佬们忽然觉得这孩子确实高调了点，但是物理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也难怪如此年轻就发表不相容原理。

而且泡利完全是针对科学问题。

因此，大家对于他没有什么厌恶，反而是比较欣赏。

当然，这小胖子就是损人的话说的太难听了。

此刻大佬们思考泡利的质疑后，也都微微皱眉。

这确实是两个非常致命的问题，直击核心。

不过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因为这是演讲者需要正面回答的。

所以哪怕玻尔和埃伦费斯特有了一些想法，也不会主动先说出来。

尽管回答者是他们的学生。

自己提出的新理论，就要做好面对各种质疑的准备。

现在最紧张的就是乌伦贝克三人了。

古德斯米特和科罗尼格已经略显颓势。

显然，他们俩是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乌伦贝克承载了全部的希望。

发现电子自旋带给了乌伦贝克莫大的信心。

他再也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所以，泡利那咄咄逼人的强大气势，并没有影响到乌伦贝克的心态。

他正心平气和地冷静思考。

并且还时不时地望向在场的众人，观察大家的反应，寻找一些灵感。

狄拉克低头在刷刷地计算着什么，面色毫无动容。

海森堡抬头望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

埃伦费斯特教授和玻尔教授，正在小声地讨论，表情很激动。

泡利摆着天老二爷老大的牛逼姿势，睥睨全场。

忽然，乌伦贝克的目光落在了最前方的李奇维身上。

轰！

一刹那！

虚空生电！

雷光闪耀！

乌伦贝克心头震撼！

仿佛有一股热血，从脚底冲上来，轰然爆发。

此刻，在他眼里，布鲁斯教授犹如天神。

对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睿智笑容，那是睥睨天下的从容。

对方的眼睛深邃如宇宙星空，小到电子大到天体，皆在其中，旋转不休。

对方的气势霸天绝地，泡利的犀利质疑，在其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清风拂面。

先有物理后有天，布鲁斯还在物理前！

一切，尽在掌握！

乌伦贝克沉迷在李奇维的幻象之中。

突然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他的气势陡然一变！

无数信息在头脑中掀起一阵风暴。

数字、物理概念、灵感......

他好似被隔空传递了力量，变得无比自信。

“有布鲁斯教授教授坐镇这里，我还担心什么。”

“哪怕回答的不好，也只代表我能力有限。”

“我坚信电子自旋一定是对的！”

下方的泡利眉头一皱，他感觉乌伦贝克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此刻，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乌伦贝克的身上。

他终于开口了：

“非常感谢泡利博士生提出的问题。”

“我可以尝试为大家解释。”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

“泡利博士认为，不存在旋转2周才能回到原位的物体。”

“这个说法是有待商榷的。”

“大家请看屏幕，我设计了这样一种结构。”

“它由三个齿轮和三根金属线条组成。”

“原位状态时，三根金属线条是同时出现，且连成一条线的。”

“当转动最上层的齿轮一圈时，由于齿轮间的配合作用，最上层齿轮上的金属线条就隐藏在另一个齿轮背面了。”

“这时，我们接着再转动一圈，隐藏的金属线条重新出现，和另外两条重新连成直线。”

“在这个结构中，就出现了转动2圈才会回到原位的现象。”

“所以，我认为电子可能也是类似的情况。”

“接着是第二个问题。”

“因为电子自旋，所以产生磁矩。”

“而磁矩因为和磁场相互作用，导致谱线分裂。”

“所以根据谱线分裂的情况，就可以计算出磁矩的大小。”

“接着，就能反推出自旋速度的大小。”

“最后根据简单的换算关系，就能得出电子表面的速度。”

“泡利博士算出的数据是137倍光速。”

“这显然是违背了狭义相对论。”

“但是，正好感谢泡利博士提醒了我。”

“电子自旋应该考虑狭义相对论。”

“根据狭义相对论，电子的运动速度越大，则质量越大。”

“而质量变大反过来又约束了电子的速度。”

“所以，电子的自旋速度不可能超过光速。”

“而是这样一个公式。”

唰！

乌伦贝克一通计算，给出了电子自旋速度的表达式。

在这个式子中，由于考虑了相对论效应。

所以，电子的速度受到束缚，不可能超过光速。

这样，就能解释第二个问题了。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

哗！

乌伦贝克话音刚落，全场皆惊！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靠，人怎么能这么帅！”

“霸气无比啊！”

“乌伦贝克虽然在天才榜上排名靠后，不如泡利，但是实力同样非同小可。”

“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还能如此从容应对。”

“......”

这一刻，众多学生被乌伦贝克所折服。

如果是狄拉克给出这样的回答，他们即便会震惊，但不会共情。

因为狄拉克是公认的物理第一天才，他碾压泡利是理所应当的。

而乌伦贝克不一样，他甚至连前十都不算。

面对强大的泡利，他没有胆怯，而是极尽升华，压榨自己的潜能。

给出了几乎完美的答案。

是的，在众学生看来，乌伦贝克的回答足以解释泡利的质疑了。

就连狄拉克、海森堡等人，也微微点头。

从逻辑看，对方的回答没有问题。

但是很快，狄拉克微微皱眉，他刚刚又算了一遍，有一点小问题。

埃伦费斯特的脸上红光满面，露出欣慰的笑容。

乌伦贝克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预期。

甚至于他自己都不能回答的这么好。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然而玻尔对乌伦贝克的回答，却表情凝重。

他总觉得对方没有真正地深入本质。

电子自旋毕竟是一个量子概念。

可是乌伦贝克的回答，全都是基于经典物理学的。

如果考虑狭义相对论的话，那么电子的磁矩会不会变化呢？

可惜，玻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震惊天下的超级天才了。

他的知识结构和层次，当然比在场的学生们高好几个等级。

但是若要论计算能力，那毫不夸张地说，拍马也赶不上狄拉克、泡利等人了。

这是熟练度的问题。

玻尔的研究更多是思考物理的本源，而不是纯粹的计算。

所以，他暂时不清楚这个回答对不对。

“不过，看泡利那小子的眼神，估计有问题。”

接着，玻尔又看了一眼布鲁斯教授。

他想从自己的老师身上，发现一些端倪。

然而此刻的李奇维，依然是淡定地坐在那里，脸上毫无波动。

不论是泡利的质疑，还是乌伦贝克的回答，都没有让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玻尔放下心来。

根据他对老师的了解，这时候对方的脑海里正在进行常人无法想象的思考过程。

时机未到！

布鲁斯教授还不能出手！

乌伦贝克扫视了一圈。

他对自己的回答还是很满意的。

至少从逻辑上看完全没有问题。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泡利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泡利邪魅一笑，然后潇洒地站了起来。

乌伦贝克的答案，让他毫无感觉，因为它充满了破绽。

“乌伦贝克先生，你的答案无法说服我。”

哗！

泡利开口，众人皆是一惊。

这都不行？

倒是玻尔、狄拉克等人，微微点头，他们大概能理解泡利的心思。

乌伦贝克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愿闻其详，泡利博士。”

泡利侃侃而谈道：

“首先，第一个问题。”

“你画的那个三齿轮模型，非常精巧。”

“可惜，它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在你的论文中，电子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球。”

“目前已知电子的直径是2.8x10（-16）米。”

【注：这是当时公认的经典直径，但电子其实没有直径的说法，在现代物理学中它被当成点粒子。】

“难道你想说它的内部，还有如此精密复杂的细微结构吗？”

“那也太胡扯了。”

“所以，即便存在你说的那种转动2圈回到原位的结构。”

“但肯定不会是电子这样的小球。”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无解。”

“第二个问题。”

“如果考虑狭义相对论，固然可以让电子的表面赤道速度不会超过光速。”

【这里注意，讨论的是电子表面自旋速度，而不是电子绕核运动的速度。】

“但是根据计算，在这种情况下，电子运动产生的磁矩就会降低很多倍。”

“这样大小的磁矩，并不足以让电子因为能级的不同，而发生谱线的分裂。”

“换言之，如果考虑了狭义相对论，那么就无法解释反常塞曼效应。”

“所以，这个回答也是错误的。”

哗！

泡利的回答，简直让所有人震惊的目瞪口呆。

最关键的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反驳他。

因为他的回答有理有据。

甚至差点让不少人觉得，电子自旋可能真的是个错误。

“上帝啊！谁能确定地告诉我，电子自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感觉泡利的分析很对呢。”

“按照他的计算方法，电子确实不太可能自旋。”

“而且这所有的计算过程，全都是经典物理学那一套。”

“有了方法，即便是我，也能推导出来。”

“......”

众人的议论声让乌伦贝克微微颤抖。

直到此刻，他终于感受到了泡利的强大。

对方的角度实在太犀利、太刁钻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看向了科罗尼格和古德斯米特二人，仿佛在说：

你们俩是惹到了一个什么怪物啊！

乌伦贝克是真的没招了。

泡利的反问，直击他的命门。

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电子自旋的正确性了。

“难道真的是我痴心妄想吗？”

“那可是第四量子数啊！”

“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我发现呢？”

“我又不是狄拉克......”

悲观的情绪在乌伦贝克身上蔓延。

就连古科二人也忘记了和泡利的恩怨。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幸福来得突然，走的也很突然。

“上帝啊，不要这样对我。”

“我还想凭借电子自旋获得物理诺奖呢。”

此刻，不要说他们三人，就连狄拉克、海森堡等天才，也是在苦苦思索。

泡利的反击无懈可击！

狄拉克按照泡利的方法，又算了一遍，完全没错。

不能简单地用狭义相对论来弥补自旋的漏洞。

他喃喃道：

“如果电子真的在自旋，那只能符合泡利的计算结果。”

“可是乌伦贝克三人的推导过程，也是基于实验现象的。”

“他们是根据反常塞曼效应，才推导出这个数值。”

“双方都没有错误啊，但为何会得出互相矛盾的结果呢？”

“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连狄拉克这样的绝世天才，也束手无策了。

玻尔、埃伦费斯特、爱因斯坦等大佬，同样微微摇头。

泡利确实说服了他们。

因为他的推导过程，在座的众人都能复现出来。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神秘莫测的电子自旋，难道真的错了吗？”

至于卢瑟福等实验派，则是满脸懵逼。

此刻唯有不发言，才能保持大佬的神秘。

房间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只有泡利意气风发，耀武扬威。

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古科二人，传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小样，我就说你们的论文是垃圾吧，还不信。”

“这下还头铁不？”

这时，乌伦贝克率先看向了李奇维。

他的内心无限期望。

“布鲁斯教授，您还不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