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亡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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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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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深深,庭院处一灯如豆。

书房内,白商俯首于谢让跟前,恭谨答道:“属下今日所闻所见便是如此。”

谢让正提笔于案处的帛书圈画,已是从白商所述里得知沈晏如与姜留相逢的事迹。

白商说,他们年少相识。

谢让执笔的手一斜,心道:哦,他们青梅竹马。

白商还说,少时姜留晕倒,沈晏如曾守在他身边。

谢让又画下一道痕迹,眼前却浮现此等画面:姜留晕倒卧于榻上,沈晏如守在其旁,悉心照顾,寸步不离。

白商最后说,姜留如今结草衔环,来报沈晏如的恩情。

谢让草草落着笔,浑然不知在写什么。忆及姜留看向沈晏如炽烈的目光,他不禁冷笑,姜留如今结草衔环,以报恩情?分明是想要和沈晏如增进感情。

白商见大公子久久不言,抬头时得见,大公子跟前的那帛书,都被朱笔画得快要没了留白处,横横道道尽是赤色,乍一看还以为是鲜血四流,尤为骇人。接而他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油灯尚燃,谢让望着夜里跳动的火色,觉得烦躁。

尤其是那会儿同在车厢时,沈晏如当着他的面,为了证明她和姜留无甚干系,向谢让表明她对谢珣的心。

她字句赤忱,生怕他谢让不信,她对谢珣的忠贞。

彼时他抿紧唇,未有言语,想来脸色定也是差极了,否则她不会被他吓得没敢再说话。

谢让第一次知晓,有些人看似温声细语,言辞缓缓,所道之言竟也能比刀子还要尖利,像是要一寸一寸,狠狠地刺入他的皮肉,施以凌迟之刑。

谢让自认皮糙肉厚,受得住疼痛,他从小便受谢老爷子的训斥与责罚。

老爷子言辞锋利,持起钢鞭时颇为有力,谢让记得,少时他不过是执笔时歪了一厘,用膳时多食了几块肉,晨起时睡觉姿势难看了些许等等,就会得来老爷子的打。

时有打得皮开肉绽,难以挺起脊背了,老爷子仍不愿留情。

今此想来,比起沈晏如的话,谢让觉得从前这些都算不得疼。

谢让不明白,为何在姜留出现以后,自己会这样心烦意乱。

他也一并瞧见了姜留和自己相像的面容,但查案审判这些年来,谢让见到的奇人异事多如牛毛,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样貌相似,这种案例他也遇到过,并不是什么奇事。

但这样相似的面容之下,谢让当时遥遥看着,她对姜留笑,对姜留行止亲近。

谢让始才发觉,她只是不愿对他笑,不愿同他有半分牵连。

***

转眼谢珣已是下葬,除却入土那日,谢让未再见过沈晏如。

今时虽是一更天,谢让仍无心入睡。

他端坐书房的案前,指节紧紧捏着笔杆,丝毫未察觉因过于用力,那木杆已隐有破裂的迹象,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直至白商抱着一包袱走进屋内:“大公子,晓风院那边送来了东西。”

白商走至谢让跟前时,惊觉那案边搁置的笔已生生被折成两截。他亦察觉最近大公子心情欠佳,脸色极差,故说话之时他格外小心谨慎。

她送过来的?

谢让登时站起身,迅然接过了包袱并打开,扑面而来的皂角味清新,其里衣袍洁净,叠放得极为齐整。

这是他曾借给她穿的那件衣袍。

指腹摩挲着衣上纹路,谢让略有浮躁的心绪随之平缓了不少。

倏地,他发现那衣襟处别有一尺字条惹眼,谢让取下字条,随手把衣袍给了白商,示意其放回卧房的衣柜里。

他捻着字条徐徐展开,其上笔迹娟秀:天寒,衣袍久久潮而不干,弟妹以火斗熨之,不慎烫破,遂明日欲登门赔罪,望兄长可见弟妹一面。

谢让目光落在最后一句,来回扫过,明明仅是一眼就知晓的内容,他却足足看了好久,又将指腹抚着字条挪至灯下细看。

门外脚步声骤至,白商急切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大公子!衣、衣袍坏了!”

谢让有些不悦地抬起眼,便见白商抱着适才的衣袍,搭在臂间展开,白商神情慌张,指着其上被烫坏的云纱,焦褐色的洞状痕迹极为显眼。

谢让慢条斯理地收起字条,藏于袖里,语调平然:“我不瞎。”

白商彻底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这衣袍所用的料子极为珍贵,先不说这等损坏难以缝补得无痕,就算补好了,大公子恐怕也不会穿,府上大公子破了的衣物,向来是扔掉。

故白商抱着衣袍就往外走:“那属下,这就……去扔掉。”

不想白商甫转过身,便见谢让移步走近,不由分说地拿过他手里的衣袍。

白商僵着动作,眼睁睁看着谢让与衣袍消失于书房门前,夜色阑珊里,依稀见得谢让离去的步伐尚是松快。

白商百思不得其解,他挠了挠头,大公子……不是心情不好吗?

***

翌日一早,沈晏如醒时,见院子里又添置了不少仆从,正弯着腰扫着庭处的积雪,扫帚阵阵拂过照在青石上的金光,唰唰作响。一见着沈晏如出门,仆从们赶忙揖身行礼。

沈晏如听钱嬷嬷说,那日白商帮沈晏如搬物件至院内,因地上湿滑不慎摔倒,所以大公子让管家调配了仆从至晓风院。

沈晏如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谢让随意找的借口,倒是这似曾相识的行径,让她想起了她在梅园时,因那地面积雪成冰,她摔倒栽进了谢让怀里之事。沈晏如顿时觉得面颊微烫,怕不是谢让有意这般言说的。

毕竟那日,她惹恼了谢让。

那时她表明自己对谢珣的忠心,昏黑的车厢里,谢让的眉眼晦暗,像是积尘了不知多少年的泥潭,深不见光。

沈晏如以为,谢让不信自己所言,却不想不消半刻,谢让又恢复如常,虽是照旧言语寥寥,性情冷淡,但仍把她送回了晓风院,还吩咐白商帮自己搬东西。

后几日,沈晏如瞧见那件悬挂在庭中的衣袍,这谢让借予她的衣袍已是洗净,正是晾着未干透,还余有潮润之气,沈晏如便取下,主动以火斗熨之。

想来这衣袍算不得她洗的,她只是加了好些皂角泡着,险些急坏了钱嬷嬷,她这才知这衣袍经不得这般入水浸泡。此后便是钱嬷嬷洗净晾晒,沈晏如过意不去,只得亲自熨衣。

这是她欠夫兄的,不管怎么说,也要她显得有诚心才是。

但万没想到,熨衣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衣袍破了个洞。

沈晏如思来想去,只得赔谢让一身新衣裳才是最要紧。洗衣熨衣她不会,缝衣织造她从前跟着娘亲学过,自是不差。

若是做衣裳送给谢让,便需合身。

沈晏如问及钱嬷嬷关乎大公子的做衣尺寸,钱嬷嬷只言她未侍奉过大公子,也不知谢让的尺寸,往年府上到了秋时皆会为主子们量身做衣,若是沈晏如去问问管家,应当能得来想要知道的。

沈晏如思及自己与管家并不相熟,如今她在府上行事需小心,她为谢让做衣这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左右她也弄坏了谢让的衣袍需要赔罪,不如她亲自登门,一并问谢让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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