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雨咏诵真言,令土地复苏这一幕,让凌饮弦回想起了前不久的救命恩人藏觉前辈。
祂们不愧是师徒。
思及此,他的桃花眼角噙起一抹真挚的笑意。
天下修士众多,有几个愿意同她这般,耗时费力地修炼救渡众生、而难救已的岐黄道法?又毫不犹豫地亏损自身的道行,去弥补邪灵所犯下的滔天罪孽?
至少,凌饮弦自问做不到。
如果不是遇到了夜听雨,他被传送来到堌安镇,大概谁也不准备加以相救,杀了威胁自已安全的邪灵就会撤离而去。
凌饮弦浮想联翩的时候,夜听雨已经完成了净化。
“饮弦,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凌饮弦愣了一下,后又叹息一声,道:“我……没打算。”
“说真的,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从此地回到东海,距离尚且遥远。”夜听雨说着,又想了想,提议道:“若元君没有规限返期,你我也可继续同行?”
凌饮弦眼眸一下子清亮起来,问道:“可以吗?听雨姐,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夜听雨含笑清浅地回答道:“先去南粼城吧,镇民总需要一处安置的地方,我还有一位朋友,听说去了那边。”
堌安镇本就是被南粼城直接管理的区域,两者属于依附和管辖的关系。
“不知道南粼城管事的人看到这些镇民,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凌饮弦神情不自觉地玩味起来。
夜听雨明白他的意思,亦是对南粼城未知的态度轻轻摇头。
傍晚时分的南粼城关外只见荒草丛生,茂密的树林阴森至冷。
这绝不是心理作用,凌饮弦有些疑惑,这里竟然也被邪秽污染了?
两人踏着一方枯枝败叶,并没有急着进入城里,而是选择先去森林查探。
越是深入,邪秽越是浓重,凌饮弦和夜听雨皆以元神抵御,防守心神。
寒风中夹杂着恶臭,路上景象触目惊心,动物生灵尸横遍野,血水与尸水混合,流淌在地上,汇成一道又一道的污溪。
某一刻,两个人的脚步停住了。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道巨大的裂缝的横亘,黑气缭绕间,邪秽从中不断涌出,仿若恶魔的呼吸。
裂缝周围的地面扭曲变形,似是有什么不可见的力量在其中肆虐,抗衡着邪秽污气的侵蚀。
夜听雨细细感受间,不确定地说道:“这下面应该存在一件法宝。”
凌饮弦不可置否地说道:“你是说法宝的灵在抵御邪秽?”
夜听雨微微颔首,提醒道:“小心些。”
像是感应到了生人的存在,裂缝中涌出的邪秽激增,如沉睡的凶兽被唤醒一般疯狂翻涌着,空间震荡剧烈。
凌饮弦和夜听雨迅速飞跃退离原位。
一道赤柱毫无征兆地崛地而起,浓重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好似是无数生灵的鲜血凝聚而成。
这抹鲜红在深邃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
光芒黯然后,巨大的身影从裂缝中缓缓走出。
邪灵的皮肤呈现出暗红色,浑身覆满鳞片,双目闪烁着幽绿的暗芒。
“哈,原来是血妖啊。”凌饮弦笑容自信,语气中充满了从容,直视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变得轻蔑。
区区一头凶种类的邪灵,连虚将层次都没有达到的东西,微不足道,有何可怕?
寒夜黑风中,本该朦胧的月光似乎明亮了一些。
那是凌饮弦的骨纹符号所散发的银白神芒影响导致。
月符潆旋在龙苍竹刀侧面,气刃随凌饮弦手腕翻转间斩出。
血妖目间闪着幽绿的精光,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它突兀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气浪波震与月符气刃相碰相抵。
随手斩出的招式在抗衡间消亡,凌饮弦已经身至血妖跟前,竹刀挥舞起落,丝毫未留余力。
血妖暗红锐爪抵挡,强大的冲击使得它暴退而出。
凌饮弦没有犹豫,运功神行加持,紧追上前。
血妖锐爪变幻,赤色的浓烟喷薄而出,迅速凝结成一面坚固的墙壁。
这面赤墙是由血妖纯粹的邪秽力量构成,散发着与它气息一般无二、令人窒息的恶臭,企图抵挡凌饮弦的攻击。
凌饮弦见状,轻哼一笑。
一印骨纹的重量汇聚竹刀,赤墙如豆腐块般脆弱地崩毁,化作碎片消逝。
血妖身体一震,摇晃了几下,脖颈毫无征兆地被刀弧斩过。
它控制血液,自身却并非血液所化。
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邪灵头身支离,弥天大道源法随竹刀没入血妖鳞甲,紫气灵光兵解其身!
凌饮弦从头至尾杀伐果断,轻松解决,夜听雨甚至没有需要出手的余地。
一个无需用常规功力界定的人,唯一被古霁元君收为亲传弟子的人,是凡人吗?
夜听雨虽心生疑惑,却不打算过问,毕竟当初遇到凌饮弦的时候,他可是满身伤痕,身世怕是浮萍。
她来到凌饮弦身边,问了另一个问题:“饮弦,你为何不选用那柄折扇了?”
四圣元晶的气息结合大道源法,其威力远超比一把竹刀。
凌饮弦面露无奈,说道:“当年炼制问风的时候,灵宝不全,每动用一次它的力量,我都要耗损本源修为过渡给问风,否则会整体崩毁的。”
上一次祭出问风,是前不久的望莱山渡劫,到现在凌饮弦都需要暗自输送功力给法宝,勉力维持着它的形体不散。
昔日方行子告诫非虚,若不能早日将山海绸锦缎集齐,问风再强大,也是要消耗他的自身功力,这与修行返璞归真大法的压缩堕境不同。
久而久之,以本源供养问风必将反噬自身,有动摇根基的风险。
夜听雨闻言,微微沉吟道:“山海绸锦缎的碎片么?曾听师尊论道时,柟竺山的生灵间提及过。”
凌饮弦眼神期冀一亮,道:“真的?听雨姐,你知晓何处可以寻得吗?”
这时候,地面上横亘的裂缝气息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二人被迫中断了谈话。
破败疮痍的大地深处,有灵光破土驱邪冲上云霄,苍穹为之降下护障,在这方昏暗间极为显眼。
凌饮弦的目光落到那随灵光挣破废墟,缓缓升天的法宝。
一件散发着璀璨金芒的盾牌,沧桑斑驳的痕迹遍布,却不失崇高之感,其表面流淌着纯粹的帝法神髓,它甚至隐隐生出了灵性,尽管很飘渺,但的确存在那样的气息!
既然是盾牌,无疑是防御为主,哪怕隐藏着别的力量,凌饮弦也兴趣不大。
他刚欲开口,让夜听雨收下,刺眼白光穿透云层,自遥远地天边彼岸而来。
凌饮弦和夜听雨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他们做出戒备的样子,对不明来物展开防御姿态。
只是他们都只来得及感受到那东西快速跃过了自已,向着后面的方向而去。
……目标不是我?
这是两个人此时内心的想法。
砰隆!
咔嚓……
两道怪异的声音接连响起,他们再次转过身来。
凌饮弦微微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看见惊人的一幕——诞生了帝法神髓的防御性法宝,被一击穿透击碎!
尽管兴趣不大,凌饮弦还是惋惜地看着碎盾化作光点,伴随着帝法神髓一同被白色光团尽数吸收,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