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有冤屈,立刻出来讲述!”
林荣坐下之后,平静的问。
“林大人,小人先来!大家都叫我张老四,因为家中只有两亩薄田,无法养家,所以平时就会去接些杂活,舂米就舂米,放牛就放牛……”
“那一日,分明是王员外的管家,在草民给他放牛时,亲自牵走了两头牛,并且还额外赏了小人十个铜钱。”
“结果就在第二天,他们就又气冲冲的找上门来,说牛不见了,非说是小人伙同他人将牛偷偷杀了吃,小人冤枉啊!”
张老四说着,就哭喊了起来,“随后,他们不由分说,强抢了小人的地契,还让小人继续赔钱,否则就吿上衙门,让小人吃官司……”
“你家那么穷,牛不是你杀了,还能是自己飞了?”
“就是,王员外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财主,良田三百多亩,还差你这一两亩薄田?你编瞎话也先好生打打草稿吧!”
“王员外可是好人,平时乐善好施,岂能像你说的这般下作……”
……
张老四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爆发出了反对声。
这种事情,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好吗?
“正是此理。”
孙茂直听闻后,也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
“很好!孙知县,你说是这么个理,那本官就问你,牛是在何处杀的?可有血迹?参与者除了张老四外,还有何人?”
“一天的时间,多少人能吃完两头牛?若没吃完,剩下的牛肉藏在何处?张老四又是否兜售过?若已吃完,牛骨何在?”
林荣声音很冷,接连就是一堆问题丢了过去。
“这,这……”
孙茂直顿时心中一紧。
“这什么这?本官还是那个问题,你到底查过没有?!”
“王员外心善,不想把人逼入绝路,所以本官自然也就顺了其美意……”
“住口!”
林荣怒斥,懒得再理会此人,而后又沉声道,“带王员外!”
应龙卫早就提前盯人了,快马加鞭之下,人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那是一个中年胖子,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这时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了。
“在场百姓,可有知晓线索,愿意为张老四作证的?尔等谨记一句话,你们都非权贵人家,今日他人有冤,尔等若不仗义执言,他日祸临己身,他人亦只会冷眼旁观!”
“另外,本官身为国公,尔等若是有何凭据,只要愿意上呈,本官必有重赏,且本官保证,任何人都不敢后续报复!”
林荣高声道。
人群沉默了,不一会儿,他们也都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文圣公都敢杀的人,他办下的案子,你敢后续对证人施展报复?
你丫比孔家还牛?
终于,一个庄稼汉子站了出来,“小人见过林大人,小人虽不知牛的去处,但张老四杀牛之事传开的前一日,小人见过王员外的管家卖牛,刚好也是两头,卖给了一个客商,那客商买过小人采集的药材,所以小人认识,他是临县之人……”
“很好,赏银十两!”
林荣点了点头,人皇斩神剑锵的一声出鞘,钉在了王员外身前的石砖上,“人皇剑前,妄言视同欺君,你且想好了再回话!卖牛当有契约,你可以赌一赌那契约是否还在,你也可以拿你的三族来赌一赌,本官是否还能找出其他的证据……”
“草民知罪!”
王员外再也撑不住了,连忙磕头认罪。
他也就是个地方小财主,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员也就是知县,又哪里顶得住这等可怕的压力?
“是小人贪心不足,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王员外连忙把事情的经过,仔细交代了出来。
顿时间,人群沉默了,一众百姓只感觉脸上发烫。
林荣瞥了一眼满脸懵逼的孙茂直,直接判罚,“来人!王员外搬弄是非,构陷他人,夺人田产断人生路,狗胆包天愚弄官府,着实可恶!现案情已经审理清楚,即刻捉拿相关参与者,发配漠北服苦役十年,交徭役将军管理!”
“其一切家产继续严加审查,巧取豪夺之财产,查清后即刻物归原主,再罚没其半数家产补偿受害者,从快办理,不得有误!”
话毕,他挥了挥手,王员外满脸死灰,被拖了下去。
漠北服苦役,还能回得来吗?
但是他又无法争辩,光是愚弄官府这一条就是重罪。
“草民叩谢青天大老爷啊,呜呜呜……”
张老四一家人心中怨气得以抒发,惊喜交加之下,忍不住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下一个!本官听说,还有一个劫掠了客商的?”
林荣让人把那家人带下去,又道。
“小人就是朱顺林……”
一个穿着肮脏长袍,头发花白,身体干瘦的男子,连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以前是读书人?”
林荣忍不住问。
“启禀林大人,正是。”
朱顺林连忙行礼,很是懂得规矩。
读书人的气质,是很难掩盖的。
“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林荣直入主题。
“林大人且看!”
朱顺林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无尽的委屈,眼睛都因为愤怒而泛红了。
他开开始脱鞋袜,把裤腿拉了起来……
“他们都说小人劫掠客商,试问,小人这副样子,如何去劫掠客商?!哪个打手又愿意跟小人混迹一处?!”
他的鞋子中垫着东西,当脱掉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
并且脚的骨骼向内扭曲,活动都不能完全自如。
这大概率是先天残疾。
“啊?这,这……”
孙茂直已经是汗如雨下。
一个先天残疾之人,不被人抢就不错了,还去抢人家?
“你怎么不早说……”
他连忙问。
“狗官,你还有脸问!当初我前往县衙告状,在半路就被人煽动县内百姓堵截,谩骂唾弃,后来你过来了,可你管了吗?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你为了平息人群的怒火,不由分说,就令捕快当街重责了我二十大板……”
“你又哪里知道,他们这样做,是要把我唯一的女儿卖去勾栏啊!我活着,每时每刻都如同在遭凌迟,但是我死撑着,我不能死,我就是在等现在的这样一个机会……”
“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他撕心裂肺的哭着,目光看向孙茂直,如同要吃人。
“王杨,你即刻派一得力干将亲自处理此事,相关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且全部罪加三等!”
林荣明了案情之后,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道。
“卑职遵命!后续处理结果,卑职会亲自汇报于您审核!”
王杨出列,重重出声道。
“草民叩谢林大人,林大人,您为草民伸冤,草民今世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朱顺林不断的以头抢地,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他死撑着活到现在,也就只是为了这一刻了……
此时,死志已生。
“朱顺林,一切磨难都过去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要沉浸于过去,人生还长,你已深知百姓疾苦,他日若能为官,必能造福一方,你还可苦心攻读,本官以后,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照拂你的。”
林荣叹息着道。
朝廷的一粒尘埃,落在任何一个个体身上,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可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多谢林大人指点,呜呜呜……”
朱顺林依旧在磕头。
“王杨,事后支取三百两纹银给他,算本官账上。”
“带他下去吧。”
林荣传音说完,又道,“还有那个偷肚兜的,出来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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