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南门缓缓关闭，面前的走廊十分昏暗，放眼望去空无一人，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托着两排烛火，不过因为没有人来换蜡烛，很多已经熄灭了。

这是盖里部队撤退的两个小时之前，黎阳和周可刚刚进入城堡中。

穿过走廊便是城堡大厅了，这里同样空无一人，从大厅能听到外面的炮火声，猎狗帮成员们正在大厅外的掩体后火力全开。

“走，这边。”黎阳知道去地下室的路线，带着周可拐进了一条走廊，这走廊的尽头处有一段向下的长台阶，从这台阶下去便是城堡地下室了，其实所谓的地下室，就是一个湖面之上的大型地洞。

走廊两侧有很多房间，这些房间都紧关着门。

两人正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台阶处，周可却突然停下，把耳朵凑到一扇门上，好像在听房间里的声音。

“怎么了？里面有人？”黎阳小声问。

周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黎阳也把耳朵凑到门边，仔细听了会儿，里面确实有声音。

“应该是猎狗帮的人，不要惊动他们，我们直接去下面。”黎阳用只有他和周可能听见的声音说。

周可点点头，两人刚要离开，那扇门却直接打开，开门的是个穿着简朴衣着的中年妇女，她的脸上满是惊恐，看到黎阳二人后大叫一声退回了房间。

周可立马举起枪对准房间里的人，但房间里并没有人持有武器，只见这个三百多平的大屋子中挤着上百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几乎全是妇女，少数男性也是年事已高的老爷子或者很小的孩童。

很显然，这些人是躲在房间中的城堡居民。他们看到周可和黎阳身穿作战服，并且其中一人还举着枪，便立马都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斥着恐惧，妇女们捂着孩子的眼睛，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黎阳压下周可的枪，他看得出来这些居民没有什么攻击性。

“打，打进来了？”一个妇女颤抖着说。

黎阳犹豫了很久，还是打算对他们说出事实，“战争还没有结束，外面还在打，你们最好不要出去，我们也不会攻击你们，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居民们举着的双手缓缓放下，但脸上恐惧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消失。

“呵，保护我们？灰狗入侵的这三年，都是猎狗帮在保护我们，你们联军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的生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激愤地说，“这些狗日的联军，不给我们发食物，却保护着那些和灰狗勾结的有钱人，让他们每天吃香喝辣。”

黎阳想要辩解两句，那老头却丝毫不给他机会，“你拿着武器不去打外星人反而在这里打地球人？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军装吗？”

黎阳顿时哑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老头身边有人小声提醒他不要再说了，好像生怕激怒了这两个手持武器的联军士兵。

由于老头的大声质疑，走廊两侧的其他房间也慢慢打开门，有的房间只开了一个缝，有的房间直接敞开了门，里面走出来很多手拿菜刀和擀面杖等“武器”的人，当然，这些人也都为妇女和上了年纪的老人。

见走廊站着的只有黎阳和周可两人，其他居民便纷纷围上来，堵住了两侧的通道。

没有人说话，居民们满眼怒火，周可紧握着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这几个房间里走出的人能有小一千人，黎阳和周可瞬间成为了弱势的一方，即便对手是妇女和老人小孩，也足以让黎阳二人的任务进行不下去。

一个小孩把手中的木质玩具扔到黎阳身上，口里大喊一句：“坏人！快出去！”那小孩的母亲立马把他拉到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周可再次举起了枪，虽然她知道现在这把武器的威慑力已经几乎为零。

“都闪开！”周可大喊一句，但没有人听她的话，反而所有人都更加靠近他们，房间里还在源源不断地走出居民，黎阳和周可只能慢慢后退，背靠背站在一起。

拐杖敲击地面发出“邦邦”的声响，一个体态佝偻的老婆婆被人搀扶着走到人群最前面，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成了白色，脸上布满皱纹和褐色地斑，鼻梁上架着一副很精细的眼镜。

“你是......”老婆婆踱着碎步向黎阳走来，并且昂起头端详着黎阳的面孔。

老婆婆来到黎阳的面前，伸着手到黎阳的脸颊处，黎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

老婆婆的胳膊很僵硬，抬不到太高，便用手指点了下黎阳的头盔“拿下来。”

黎阳只能照做，他取下了头盔，老太太又指了下他的眼罩，黎阳愣了一下后便摘下了眼罩，露出了那只血红的左眼。

“你不是他，”老婆婆又仔细观察了下黎阳的脸，“但你有他的眼睛。”

“你是说......”黎阳心里已经猜到老婆婆所说的人是风黯了，但还没等他说出风黯的名字，老婆婆就点了点头，似乎这个名字已经同时出现在了他们心中。

“他是个苦命的孩子，”老婆婆说，“我和他聊过很多，他不该承受那些的......”

“和风黯聊过？”黎阳心中一惊，但转念一想，风黯曾被抓到过猎狗帮来，很大可能是那时两人交流过。

“还有美梨，也是个苦命女人，她和孩子都死了吧，她没有这个使命却要承受这只眼睛带来的痛苦。”老婆婆继续说着，她看着黎阳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你也是个苦命孩子啊，我们不应该怪罪对方，我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

老婆婆再次举起手，黎阳配合着她低下了头，老婆婆用粗糙的手抚摸着黎阳的脸颊，然后拿过黎阳手中的眼罩，为他戴到了眼睛上，“去吧，去完成你的任务，我们不应该阻止你们。”

黎阳有些惊讶，但他没时间想那么多，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去地下室找地龙。

老婆婆慢慢转过身，对围着黎阳二人的居民们说道：“都让开吧。”

居民中有人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没有人挪动脚步。

老婆婆将手中的拐杖用力地杵了两下地面，“都让开！”她的声音不大，还有些颤抖。

居民们这才缓缓向两边站开，为黎阳二人让出一条通道。

“谢谢你。”黎阳对老婆婆感激地说道。

老婆婆点了点头，“快去吧。”

穿过人群，黎阳和周可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这里的蜡烛已经燃尽，漆黑一片，而且越往下走越寒冷起来，隔着作战服都能感觉到阴寒刺骨。

好在头盔有夜视装置，大概能看清前往地下室的路。

台阶很长，走了好几分钟才走完，黎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周可，“前面很危险，这里不止有地龙，还关着一个变体宿主，你留在这儿吧，我去就好了。”

周可摇了摇头，抓住黎阳的手，“一起去！”

黎阳透过头盔看着周可的脸，即使只能通过夜视装置看到对方的轮廓，他也能感受到周可炽热的目光。一股暖流通过二人相握的手心向着全身扩散开来，让那刺骨的严寒瞬间消散。

“前面这条走廊是一座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湖，你一定要抓紧我。”黎阳紧握着周可的手，自己走在了前方。

“嗯。”

桥上的水汽凝结成了一层薄冰，两人只能在其上缓缓前行。

“黎阳，前面好像有亮光。”周可说。

黎阳看向前方，那亮光在走廊的另一头闪烁着，是一束被点燃的火把。

“那里......是韩思潮将自己关起来的地方吧。”黎阳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走到了桥的正中央。

“就到这里吧，地龙就在下面的湖里。”黎阳趴在扶手上向下看去，在这如黑洞一般的空间中，夜视装置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天花板上的水滴向下滴去，却没有水花溅起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水滴砸到冰面上碎裂的声音。

“地......地龙？”黎阳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小D？”黎阳用自己依稀记得的地龙名字再次试探道。

“哗”的一下，远处燃烧的火把释放出更耀眼的光，那光亮顺着火把两侧蔓延开来，逐渐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原来这偌大的地下室墙壁上也有无数盏小烛台，这些小烛台相互之间用一些易燃的丝线连接着，只要有一盏被点燃，那其他烛台就都会被点燃。

虽然很多烛台都因严寒和潮湿的环境而并没有被点燃，但相比起之前的漆黑一片，现在总能看清楚东西了。

“怎么回事？”黎阳警觉的将周可护在身后。

在走廊的尽头处，火把的正下方，竖立着一根粗壮的骨质刺柱，那上面原本连接着多条用来束缚韩思潮的骨质锁链，但现在都断掉了，锁链碎裂一地，而锁链的主人则背靠刺柱坐在地上，灰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破旧的衣服上满是血迹。

周可拿起步枪对准韩思潮，却被黎阳拦下。

“她是变体宿主，枪对她没用的。”黎阳说着把周可向后轻退了一把，“你先离开这里。”

周可当然知道自己的攻击对变体宿主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她没有离开，只是后退几步。

韩思潮缓缓抬起头，干枯发丝下的两只浑浊的眼睛正凝视着黎阳。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还没有从噩兆中醒来吧，只是挣脱了锁链而已。”黎阳摘下头盔，从背着的小工具箱中拿出刻刀，随时准备触发抵抗反应。

韩思潮站起身来，她的身体十分消瘦，走路摇摇晃晃的，似乎已经快到了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