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师祖三岁半》全本免费阅读
夏天的雨燥热又闷气,下得人很烦躁。
范砚书用力把鞋子踢开,直到看到它撞在墙壁上,心里才舒服一点。
他被别人欺负,现在只有欺负这些不会还手的物件才能让他的心得以慰藉。
手里的折叠伞滴着水,被他狠狠扔在地上,地毯缓冲了这股力气,还让水珠溅到了他裸露的双腿上。
这很让人气不过,于是他又将伞捡起来,重新用力摔在地上,直到伞撑被折坏才得以安慰。
“砚砚。”母亲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怀里抱着的弟弟已经安静的睡着了。
“你在干什么?”
油烟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
“你的衣服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脏?”
范砚书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后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妈,就是下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这个理由明显有很多纰漏。
但母亲还要照顾弟弟,根本没有时间过多关注他。
继父叫吃饭,范砚书洗了很多遍手才坐上饭桌。
吃饭的时候弟弟哭了两次,母亲每次都要放下筷子去顾及他,于是继父转而和他说话,问起他学校的功课,问起他最近练琴和新发行的歌曲。
“我不想学音乐了。”范砚书鼓起勇气。
“什么?!”继父把筷子拍在桌上,“我花了那么多钱让你学钢琴,你妈妈想继续学还没有那个条件呢,你有好好的手居然告诉我你不想学?”
母亲握紧拳头,缺失的手指剩下一截,弯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
范砚书抿了抿唇:“我学,别说了。”
窗户外面的雨写着愁绪,烦躁的情绪让范砚书头脑发昏,连看着熟悉的黑白键都好像晕晕乎乎的,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之后,母亲站在了他的背后。
“用心不专,砚砚。”
对,他的确用心不专。
但那又怎么样呢?
母亲又不会真的骂他。
范砚书内心全然冷意。
“今天早点洗洗睡觉吧,别练了,休息一天。”母亲看出他的不耐烦,温柔的提醒。
越是温柔,他内心越是冰冷。
刺骨的寒冷,在这闷热的盛夏夜晚。
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注定要学钢琴?
就因为母亲从前是钢琴演奏家吗?
洗过澡,看着堆在水池里的脏衣服,范砚书有一瞬间觉得那团衣服很像自己。
抹开水汽,镜子里映照出他的影子,不太清晰,但能看出来男生很瘦,不健康的瘦。
“砚砚,你洗好了吗?”母亲轻轻敲门询问,范砚书快速擦干身体套上衣服出来。
“好了妈,你洗吧。”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范砚书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几张写了一半的谱子,是他写的歌,还没有写完。
之前写的歌放在网上,在许多天后突如其来的火了,成为全网疯传的网络神曲,有经纪公司找到他,问他要不要签约,母亲替她同意了,二十年合约,他往后不想碰音乐也不行了。
拿过笔,他在A4纸上随意的涂画,这一刻,他只想把他们全都毁掉,这好像是让他被束缚的魔咒一样。
明天还要上学,范砚书回到床上,静静地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一丝阻挠他好好睡着的愁绪。
天很快的亮起来。
范砚书紧紧攥着一把伞,手心微微发着冷汗。
他怕雨水,怕伞若是没有遮严实,会有一滴水,砸在他身体的任何部位,若是衣服还好,若是发间脖颈或是其他裸露的皮肤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会让他忍不住瑟缩,竖起全身的寒毛。
这是身体自我防御的反应,会让范砚书感到特别不舒服,严重时甚至会应激,或者引起躯体化发病。
可是这一切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就像手上的雨伞,已经是范砚书买的不知道第多少把,但它们都一模一样,以防妈妈发现他换了一把新的,说他浪费钱。
但他控制不住的暴力对待这些东西,又不得不依赖它们的保护。
雨滴经过梧桐树新鲜枝叶的过滤后变得很大,打在伞面上很响,像是要砸穿它一样。
范砚书默默再攥紧了些,手心里的汗让伞杆变得滑腻。
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转,肮脏的泥水喷出来沾湿裤脚。
灰色的天、灰色的云、灰色的雨。
一切都很讨厌。
范砚书低着头仔细观察地上的砖块,以免再次被脏水玷污皮鞋裤脚。
远远的听见学校打了预备铃,范砚书被迫加快速度往前跑,一路溅起无数灰色的水花。
连雨伞也在这样的奔跑下成了摆设,或者说——
是阻碍。
到了教室门口,他还是迟到了,在老师不悦的目光下低着头夹着尾巴进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不着痕迹的用力,狠狠的把伞摔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全是水珠,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它来的轻松。
“范砚书,”班主任严厉的声音不放过任何一个迟到者,“早读的铃声已经响过三分钟了,你还好意思坐在那?”
星期五。
念在马上要周末的份上。
放学铃声响起,范砚书没有像平常一样回家,而是跟零星几个同学一起在站台等公交。
父母离异十年,分居也有十几年,他每周五按离婚判决书规定需要去探望父亲。
说来奇怪的很,分居前爸爸对他不管不顾,甚至有的时候因为无意挡着了他要走的路,都不是说一声让让解决,而是上脚将他踹到摔倒,再从他身上跨过去的。
现在分居了,反而对她嘘寒问暖,加上口头关怀备至。
熟练地仿佛一直如此。
范砚书都要产生错觉的时候,他又问:“现在在哪里上学啊?上几年级了?”
错觉就被打破了。
但敲开这扇门,三个小时的免费奴才还是能让他享受一会儿的。
窗外的雨还是淅淅沥沥个不停,新买的伞已经在早上摔断了两根伞撑,爸爸问他要不要出去逛商场,顺便重新买把新的伞。
范砚书刚想摆手拒绝,一手拿着手机,余光瞥向窗外,今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人盯着她似的。
拒绝到一半半路撤回,范砚书跟着爸爸去了商场,莫名其妙的,他总觉得商场也是灰蒙蒙的。
一路的行人都蒙着一层雾,好像都是灰灰的,连白炽灯照着也寻不出一丝一毫的亮色。
四处都透露着古怪。
他也与往常喜欢挑一些花里胡哨的亮色的,被影响到选了一把黑色的大伞。
看见爸爸付完钱他才后知后觉一般发现了不对劲。
不过撑起来能将他整个人罩住,很有安全感。
爸妈不对付,每周五回去晚了,或是在爸爸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一点,手机消息就不断。
所以出了商场,范砚书就要求爸爸推着自行车带他往回走,天渐渐黑的如罩在头顶的大黑伞。
霓虹灯也有些灰扑扑的,好像一直有人跟着他哇。
每一个路过的路人都模糊如虚影。
远处的绿化带后面站着一个人,穿着很奇怪,黑袍黑帽,还有与他相同的黑伞。
转瞬又不见了。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范砚书轻轻晃动着耷拉在自行车两边的腿。
路过一个桥洞的时候,绿化带里长满了黑绿色的八角金盘,爸爸开始唱起了他小时候的歌。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吗?
“现在工作很忙吧。
“身体好吗?
“我现在广州挺好的,
“爸爸妈妈不要太牵挂。
“虽然我很少写信,
“其实我很想家。
“……
“好了先写到这吧
“此致敬礼
“此致那个敬礼……”
爸爸轻轻哼唱着,天空似乎有更灰了一寸,范砚书静悄悄的,再抬头,那个影子就消失不见了。
雨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了,爸爸又哼起了另一首歌:
“哗啦啦啦啦下雨了,
“我们大家都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