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会进行到一半,乔知懿从包厢里走出,想着到走廊尽头的大露台上透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她前脚刚到,陆思后脚就跟了上来。
两人同时在古典风格十足的欧式露台上停下。
夜风侵扰,鬓边的发丝逃脱掌控,不屈不挠地随着远方的闪耀霓虹舞动。
有的甚至干脆贴上面庞,扰人清净。
陆思率先开口,只是内容和先前发的消息一般无二,无非是希望她能保守秘密,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有关她的事自己也不会吐露半分。
乔知懿一只手扶在围栏上,食指弯曲,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撇去了先前在包厢内的自乱阵脚,乔知懿面色冷漠,立于寂寥月色之下更显孤傲。
她需要试探陆思到底知道了自己多少事。
如是想着,乔知懿清了清嗓,问:“我的事?我有什么事?”
陆思一顿,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只把这句话当做是她羞于启齿的不敢言说。
想到这里,她便说得更为认真:“你放心,我嘴很严的,刚刚坐你旁边那位的太太绝对不会因为我而找上你!”
她说的一本正经,表情也是满是热切,真诚得令人有些无措。
视线落在她的表情上,乔知懿被无语得抽了抽嘴角。
好嘛,这是把她当成沈枢那狗男人的小三了。
全然不知晓她的想法,说完一大串话,陆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面前人的表情。
她记得沈枢,毕竟之前校庆表演时,他作为新校区的投资人就坐在第一排正中央,连校长都只能笑呵呵地当配角。
他身居高位,更是生了张看一眼便再难忘的俊美面庞,一出现便成为话题中心。
校庆那天,各种学生群里都开始疯传这位大人物的照片,连带着“星渚集团”也在论坛热点的tp榜上浮浮沉沉。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乔知懿居然跟这样高不可攀的大人物生了关系。
十分钟前还在包厢时,微醺的贺青瑞发现她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发善心般解释了句“别对他有心思,那个,结婚了”。
囫囵吞枣的一句话,听得她更为错愕。
结婚了?!
那不就代表乔知懿是……
更详细的事情她不敢想,更不敢直愣愣地捅出来,只能如眼下这般试着和当事人做交易。
毕竟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她们也算是一类人。
有着一样见不得光的秘密喜欢保守。
深吸一口气,陆思又道:“知懿,我知道你肯定也有苦衷,我是理解你的,我们互相帮助不是很好吗?”
不,你不理解!
乔知懿皮笑肉不笑,抿唇如是道:“我不喜欢当圣母去教训批评别人,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可之后到底怎么办,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至于我的事,我只能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那个人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更多的她也懒得解释,说完这些便转身想走。
高跟鞋踩在纹理精妙的大理石地砖上,有频率地发出清脆撞击声。
陆思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很不是滋味。
说起来,她进入大学第一个认识的室友就是乔知懿,当时地点在宿舍,她像个傻子一样瞪大了眼,感慨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生,五官精致得简直像是3D动漫的完美建模一样。
经过后来的相处,她发现她的家庭条件很一般,出行工具都是公共交通,平时更是连零食饮料都不买,三餐素到可怕。
可偏偏,她是全专业拿奖最多的人,每年的大赛金奖总有她,头衔和荣誉更是能列出一张A4纸,简直就是“贫苦奋斗的灰姑娘”标准示范。
她感慨地想着,虽然觉得卑劣龌龊,可心底还是萌芽出一份慰藉。
优秀如乔知懿,原来也会去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啊。
从露台离开后,乔知懿没有回包厢,而是冷着脸给某人发了消息,表示自己想回去了。
对方回得很快,表示让她等自己一分钟。
乔知懿站在楼梯处,心里烦闷,干脆拿手机自带的秒表出气,看着上面数字哒哒哒地跳动,暗自心想,如果姓沈的迟到了一秒她就让他滚去书房睡!
但显然,沈枢被幸运之神眷顾,出现在她面前时,刚好是58秒。
稳稳踩线。
回到车上,乔知懿呼出一口浊气,浑身的疲惫劲儿也跟着褪去,撇着嘴,歪歪斜靠。
对她私底下的“不雅”坐姿见怪不怪,沈枢于另一侧落座,熟稔地和她来开距离,并提醒司机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乔知懿这下子不干了:“这度数太高了!”
沈枢淡淡道:“这才是正常的空调温度,刚刚吹得太低,对身体不好。”
“我看是对沈总身体不好吧,”乔知懿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道:“理解,毕竟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空调风确实不能太低,影响身体,那就依你好咯。”
沈枢:“……把空调温度调回去。”
论气人,他至今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凌驾于身侧这位之上的。
车内的气氛再一次降至冰点,司机战战兢兢地坐在驾驶座,更是不敢再看空调度数一眼。
北城有喧哗热闹的夜生活,白日里匍匐的巨兽在这一刻得到了复苏,嘶吼着要与夜幕做争斗。
借由车外灯色,玻璃面上折射出她的五官,乔知懿懒洋洋地盯着看了一会,又回头去瞅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平板电脑正处理工作的联姻对象。
“沈枢。”她脆生生地唤了遍。
沈枢随口应道:“嗯?”
倾诉欲毫无征兆地涌上,乔知懿也不管他手头上处理的是什么幺蛾子,一股脑地将不久前才发生的对话朝他复述一遍。
梳理清楚几个关键词,沈枢按灭手里的电子设备,低低地笑了:“看来做个漂亮的灰姑娘还很容易给自己惹麻烦。”
“你还笑!”乔知懿气呼呼道:“这种事对我影响很大的!”
沈枢摘下眼镜,又取出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边道:“那你就干脆实话实说,‘我们领证了,是合法的’。”
这下子,乔知懿的表情更难看了,半赌气道:“那我宁愿被误会是你的小情人。”
小情人?
含糊不清的三个字落入耳中,引得心口平添半分不自然。
品出她咬字时的嗔与怪,连带着他的骨骼也一并躁动。
压下不合时宜的情绪,沈枢偏头看过来,将她脸上的愤恨与不爽尽收眼底,扬眉:“宁愿收下脏水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豪门千金?乔知懿,你到底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恶趣味?”
不是第一次被他问这件事,可乔知懿的态度却一如既往。
不给予,不作为,反正就是不回答。
沈枢见状,无奈地笑笑,信手将眼镜重新架到鼻梁上,幽幽启唇:“今天的事我会解决,保证不让我们天鹅公主的白羽毛被泼脏水,这样总可以了吧?”
再次被他称呼为“公主”,乔知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吸了吸鼻子,故作淡定地嘟囔:“勉强可以。”
沈枢轻挑眉梢,薄唇唇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是公主不假,但这个公主有够不坦率。
一个星期后,乔知懿迎来期末考的最后一门。
毕竟是大三的最后一天,宿舍里几个人一拍即合,决定去附近的酒吧喝酒。
顺便看看在某个短视频软件爆火的“脱衣舞乐队”。
乔知懿本来想喊容妤一起,可后者却因为要出席容家的某个大场面宴会,不得不拒绝。
只是她没想到,这场以消遣为名的酒吧之旅,居然能让她遇见最不希望看到的人。
是邹诚。
之前那个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追她的狗皮膏药。
后者显然是蓄谋已久,不仅套了身板正的西装,还抱了一大束玫瑰花,甚至不惜喊来一圈人助威,盎然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
还没踏进酒吧就看见这样一幕,实在是太倒胃口。
乔知懿冷笑:“我好像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了?”
邹诚执迷不悟:“知懿,我知道你那是矜持,我理解的,我们真的可以试试!”
理解个屁!
如是想着,她翻了个白眼:“如果你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你也不希望你的家人去派出所捞你吧?”
“我不相信警察还会管表白!”
“他们是不管表白,但他们管性骚扰,”被他蠢笑,乔知懿干脆拿出手机晃了两下:“你想试试吗?如果不想,就麻溜地让路。”
终于把人刺激走,乔知懿和其他两个室友走进酒吧,熟稔地开了个卡座,做好了不醉不归的打算。
于卡座和舞池来回游弋,不知不觉就疯了一个多小时,中途还处理了好几个来搭讪的男大学生。
尹昭昭喝得最多,笑起来也呈现傻气:“说真的,刚刚那个挺帅的诶,知懿你连这都看不上?”
乔知懿的脸颊透着俏丽粉,小口地抿了抿杯中酒,瓮声瓮气道:“很帅吗?也就一般吧,连及格线都没到。”
没聊一会,她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可才刚出来,就又被人拦住了。
看清拦路人的脸,乔知懿都被气笑了:“邹诚,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报警吗?”
邹诚立马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们明明很合适,你为什么不愿意试试,我会对你很好的!”
“你是脑子有泡吗!”
乔知懿忍无可忍,直接骂出来:“你是不是有点太没脸没皮了,相同的话还要我说几次啊,耳朵不需要可以捐出去,我过了,我永远都不能喜欢、更不可能接受你!劳烦你团成团麻溜地滚出我视线!”
第一次听她这么直白地骂人,邹诚也愣住了,但很快又都反应过来,表情熏上狠戾:“乔知懿,你不要太过分!”
被他的态度整乐了,乔知懿冷笑:“这就过分了?那我还有更过分的话,你想听吗?”
可不等所谓“过分的话”冒头,不远处便传来声音,轻而易举就打断了她的所有后续计划。
“乔知懿。”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将她的注意力悉数收拢。
清冷疏离,从容沉冽。
咬字清晰之外,吐息上又夹着上位者的威慑力。
又一次听见自己的大名,心境却是天差地别。
条件反射地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胸腔便止不住地震动。
她没想到,沈枢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是都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