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不吃?是太淡了吗?”饭桌上每人的汤碗里都余下不少面条。池易暄轻声答:“……没有,不淡。”她看了一眼时钟:“哎呀,是不是要晚了?”说罢匆匆前往我们的房间,将两只行李箱拖出来交到我们手里,又将我的书包递给我。我将拉链拉下来一小截,发现单反相机被她装了回去。我们都有很多想要和她说的话,可是现在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我鼓足勇气想要打破沉默,她却像提前察觉到了似的,立即岔开话题,催促我们叫车。她不想谈这件事。池易暄忧伤地望着她,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们先走了。”“……我送你们下去吧!”妈妈往身上披上一件薄外套,小跑着去门口换鞋。池易暄拖着行李箱来到紧闭的卧房前,抬起手腕似乎想要敲门,快落下时又猛然刹车,他将手收了回去,低声说:“爸,我和小意先走了。”没有回应。出了家门,妈妈扶着楼梯扶手走在前面,下到一楼以后为我们撑开大铁门,方便我们将行李箱拖出去。晚风带着微凉的温度,池易暄让她先回去,她却坚持说要送我们上车。夕阳笼罩大地,我哥和我站在她的左右手边,我在内心酝酿着要说出口的话,可是老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放完行李箱,我们在后座坐下,隔着透明的车窗,妈妈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与我们对望,神情显得落寞。我与我哥之间没有隐情、没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这是不可能被原谅的罪恶,我从一开始就明白。我将车窗降了下去。“妈妈。”“嗯?”她回过神来。“我和哥哥都很爱你。”她抿了下嘴唇,眉毛颤了颤,似是又要哭了。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要向她道歉,却见她举起手朝我们晃了晃,是她在和我们说再见。一个小时之后,我和池易暄坐上了回程的高铁。我哥的位置靠窗,我的在中间,他一整天都没吃什么,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块饼干递过去,他摇摇头说不饿。又问他需不需要喝水,他也说不渴。我没再去烦他。夜幕降临了,窗户被涂成了黑色,车厢内的灯光反光映在玻璃上,影影绰绰。直到我偶然间瞥向窗外,才发现窗户上映出了我哥流泪的脸庞,我连忙拿纸去为他擦眼泪,池易暄好像没想到会被我看见,失神地笑了一下,接过来擦了擦通红的眼角。“会好起来的。”我说着苍白的安慰话,“也许不会有那么糟糕。”他用气音答:“希望吧。”我又掏出那块先前被他拒绝的饼干,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块递到他手边:“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他接过去,咬了一小口,缓慢地嚼着。“妈妈生气只是一时的……她会理解的。”这种话我自己都不信,可是如果能够让他好受一分,我愿意说千万遍,“实在不行我就骗他们说那是假的,我们早就分手了。”“然后呢?”没料到他会忽然提问,我挠了挠脑袋:“我们就……假装丁克……丁克一辈子好了。”他被我这无厘头的回答逗笑了。“小意,你知道我之前是怎么想的吗?”“怎么想的?”“我想的是不结婚。”我差点以为他想出了完美的解决办法,“这跟丁克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要把爸妈气死的。”“起码可以拖几年。”“钝刀子磨肉?哥你还挺能折腾人。”池易暄和我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他捏着半块饼干,侧过头来问我:“你不害怕吗?”“……还好。”我想他可能看出来我心里也没底。“你不是一向无畏无惧吗?”我像只公鸡一样抻着脖子答:“我是啊。”我哥微微笑了起来,捏了捏我的脸,说:“那你借我一点勇气吧。”第130章 高铁站出来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拖着行李箱走到马路边,我与池易暄不约而同地对彼此说:“你要来我家吗?”说完都是一愣,又异口同声道:“那我去你家吧。”可能他怕我想不开,我也怕他做傻事。池易暄忍俊不禁,拿出手机:“我叫车了。”最后是我去了我哥家,明天就是工作日,去他家对他来说方便一点。夜深了,我抱着他睡下,面向彼此,我哥也将一只手臂挂在我腰上,关上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之前,他对我说:“别想那么多了。”“想的最多的人是你吧。”他像被我看破了心思似的,羞赧地笑着:“那我尽量不想了。”可惜对我们家来说,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夜,爸爸妈妈肯定没能睡着,就像我和我哥一样,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多,池易暄起床去阳台上抽烟。我跟了过去。阳台上的玻璃窗开了一半,顺着纱窗流进来的晚风有了心跳,我从他手里接过剩下半只没抽完的烟,送到自己嘴边叼着。池易暄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新的点燃,橙色的火光被风撩动,时隐时现。默不作声地抽了三根,我哥要去拿第四根时,我按住他的手背:“少抽点吧。”他动作停顿一下,将烟收了回去。我们又回床上躺下,或许睡着了一、两个小时,再睁眼时天亮了,池易暄做了早餐,之后他去公司,我回自己家休息了半天,晚上去cici上班。很难用语言描述到底有哪里改变了,生活的进程没有停下,心事却在悄悄生长。我试图与妈妈破冰,想出来的法子是打钱我将上个月的工资连同奖金一起转回家,以前每个月转帐时她都会发来好多条语音消息,变着法地夸我能干。今天她两个小时之后才回复了我:收到了,谢谢。我总想要尽快让这件事翻篇,其实我知道这不可能,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到底是多给她一些时间比较好,还是多跟她说说话更好。总而言之,我耐不住性子,拨通了她的电话。妈妈接通了视频,问我怎么了。她的眼眶虽然没有昨天那样红肿了,却仍旧显得沮丧。和她说话时,她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我没敢问她池岩怎么样,只是佯装无事发生过一般,问她吃了没有、顺带聊了聊自己的工作。妈妈的心思不在聊天上,她望着我半晌不吱声,到最后眼神都飘出了屏幕之外。我心中没有计划,不知道应该怎样向她开口解释,只好说:“妈,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嗯。”通话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其实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好很多,我原本担心她连我的电话都不会接。而我向池岩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一到周末我又找我哥去了。凌晨一点多从cici离开,开车去他的小区。街上无人,路灯昏黄,我将车窗降下,让微风灌进来。上回池易暄给了我他家的备用钥匙,我轻手轻脚地上楼,进门以后脱下鞋,发现他正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工作。“你还没睡吗?”池易暄合上大腿上的笔记本,“在等你。”我喜笑颜开,“别骗我,我会信以为真的。”“真是在等你。”他将电脑留在了沙发垫上,走上前来。快一周没有见面,我环住他的腰与他接吻,吻到一半他问我:“怎么不换鞋?”“你家不是没有多的拖鞋吗?”之前几次过来我都是穿着袜子直接踩进来。我哥看向我身后的鞋柜,我跟着回过头,发现今天玄关地毯上多了一双灰色的拖鞋,“……是给我买的吗?”“嗯。”心情轻飘飘的,我立即过去穿上,然后贴在他脸上亲了亲:“谢谢哥。”时间不早了,匆匆洗了个澡,拿我哥的浴巾擦干身体以后,大咧咧地跳到了床上。池易暄关上灯睡下,我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他,说我背痒,哥你能不能帮我挠挠?池易暄的手伸了过来:“这儿?”他的指甲不轻不重地抓在我后背。“下面、下面左边,再左边点”我舒服得骨头都酥了,爽得嘴里“哎”地长叹一声,脖子都缩了起来。“这么舒服?”“爽死。”我问他,“要我给你挠吗?”池易暄说不用。他给我挠完痒以后,我又睡正。